慕容鉞將李懿扔過來的令牌左看右看,沒看出什么大門道來。當然,那上面兩個古拙的“天一”字樣,他還是認得的。他也怕耽擱了時間,若是讓那位宗政三姑娘吃著了冷風,勉強著出頭的臨淄王殿下當真會吃了他!
于是付總管便袖著那面令牌,忐忑不安地再次找上了被他看不起如今卻又必須捧著臭腳的袁太監。小袁公公接過那面令牌翻天覆去地看,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不知該如何是好。
小袁子今年才十三歲,生得白白凈凈,一張俊俏的小臉蛋兒。他頗得馮天師寵信,如今是馮天師在宮里那座飛仙殿的一殿首領太監。
要說只是憑一張面皮與青澀卻妖嬈的身段兒就能在短短時間內爬到如此高位,那不可能。馮天師跟前可不養閑人,小袁子是個聰明人,極懂察顏觀色,更懂侍候人。
眼下一聽,登陽親王也就罷了,那是個圓滑似鬼的人精,必定不敢與馮天師為難。但這位東唐的臨淄王殿下,人家可是天一真宗的親傳弟子,這事兒早就報到了馮天師面前,不過天師大人并未表出態度來。那么,這面令牌的帳,是買還是不買?
不怪小袁子如此糾結,只因此趟出來,他們這一行人可是大大漲了馮天師的臉面。他們所過之處,不要說從來都是優先進出城門,就那些地方上的大小官員,都是恨不能將他們當成生身父母一般地捧著慣著百般奉承。
而馮天師也早就有過交待,此行切不可墮了他的顏面。須知,丟了他的臉,就是丟了宮里太后娘娘的臉哪!太后娘娘的臉能丟嗎?自然不能!
沒成想,快要進京了,居然出了這樁破事。這要是讓出了城門,讓慕容鉞那家伙仗著臨淄王的勢先進了城,回頭天師怪罪下來……想到這里,小袁子腿肚子抽筋,連站都站不穩了。
他瞄了一眼就站在自己身側一聲不吭的黃道長。知道這家伙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挨上這事兒的,便輕慢地把玩那令牌,對付總管翻了個死魚眼,蠻橫無禮地道:“小爺不認字。這啥玩意兒就拿來礙小爺的眼睛?要是誤了馮天師的要事,太后娘娘怪罪下來,登陽親王可有量承得住?”
付總管瞪大眼睛,卻見小袁子雖如此說,卻是一個勁地沖自己打眼色。眼里更是露出幾分哀求之色來。這小東西人雖小,可著實不傻啊。付總管嘿然一笑,從小袁子手里抽走令牌,沖他隨意地拱拱手,走人。
令牌又回到了李懿手里,慕容鉞嘿嘿笑得不懷好意,似乎在說,看看,你這天一真宗親傳弟子的面子在我們馮天師面前也不好使哈哈!
李懿將令牌收回,臉色平靜地對廣安道:“去稟告三姑娘。咱們在門這兒被堵了,問問三姑娘,是否亮出旗子來?”
旗子?什么旗子?慕容鉞把耳朵支棱得有三尺長,百爪撓心,真恨不得跟著廣安同去宗政三姑娘那兒。不過很快,他就知道那是一桿什么旗了。
一見那面旗,慕容鉞的臉色便變了變,眼神更是陰郁起來。他認得那面旗,那是大昭帝國的皇旗,九鳳逐日旗。
在年初。大昭帝國女帝即位,曾派出使者前來天幸國。慕容鉞曾經親眼見識過大昭使臣進京的盛大儀式,也對那面九條尾羽的九鳳逐日皇旗記憶猶新。
金黃色的旗面,赤紅如滴血的九條鳳凰。一輪光芒萬丈的紅日,這是國力起碼是天幸國十倍以上的大昭帝國的皇族之旗!
而此時,在蕭家隊伍里突兀地打起的這面旗幟,除了那九條鳳凰是五條尾羽之外,其余特征與大昭皇旗沒有任何差別。
九尾鳳凰為帝王旗,七尾是公主旗。五尾為公主世女旗。這點常識,但凡對大昭帝國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
身體僵硬的慕容鉞身邊,李懿好整以暇袖手,涼涼道:“看見沒有?那是秦國公主世女的五鳳旗。這天幸國,怠慢東唐與本王就罷了,應該不敢對大昭帝國與秦國公主世女不敬吧?”
“秦國公主……世女?”慕容鉞艱難地重復,死死地盯著那面旗,心里百轉千回。
他對宗政三姑娘并沒有多少好感,原因皆在于被軟禁了許久的宮靜。他聽說,是宗政三姑娘下的命令。
他沒想到,那原本出身天幸國書香世家的宗政三姑娘,居然當真被蕭老太君選定為秦國公主爵位的繼承人。
要知道,既然人家敢將世女旗幟明目張膽地打出來,那就必定拿著了由大昭帝國女帝親筆擬就的冊封圣旨以及世女寶冊與印鑒。也由此可見,當初那大昭使者前往蕭家時,就將這些東西全部都準備好了!
愣了好半天,慕容鉞忽然笑起來。這宗政閣老身為三輔,上面有首輔與次輔壓著,下頭有四輔及五輔盯著,日子可說不上怎么好過。而且,宗政閣老雖有圣寵,但五位閣老哪位無圣寵?
這下可有好戲看了!幾位閣老對蕭家向來不待見,這宗政家居然出了一位秦國公主世女,宗政閣老在朝中的地位將越發尷尬起來。但是,這事兒若是利用得好了,宗政閣老也不是沒有再前進一步的可能。
畢竟,這位宗政三姑娘,她背后還站著東海佛國的大尊者。除了玉首輔因玉太后之故與道門過往密切,其余四位閣老對佛道兩家都沒什么好感。若是宗政閣老借助宗政三姑娘背后佛國的勢力與道門相抗衡,甚至扳倒了馮天師……
雖然自己想得美了點兒,但想想總不犯王法。慕容鉞哈哈大笑,打發付總管第三次去見那小袁子。這回,付總管春風滿面地回來。事兒成了,咱們能先進城啦!哈哈,不用縮在城門洞里吃冷風啦!
真是喜大普奔的大好事啊!當然,黃道長、小袁子這干人絕對不會這樣想。他們這支上千人的隊伍,只有百余人進了城門,剩下九百多號人都離了車馬,恭敬地候在道邊,等著遠遠行來的這支隊伍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