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風月

第560章 畫不可離身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這世上多得是舍不得、放不下的人。

百年神巫祭的第六日,最低等級的賓客們,如果身具武道修為,就可以報名參加武斗,以拿到獎勵之一的特別邀請帖。

十年神巫祭也有類似的武斗,不過是搭幾個擂臺,設幾個擂主,讓賓客們自己選擇是否挑戰,再從中選出最優者獎勵。

今年卻不一樣,人們聽說了武斗內容之后,都不禁咋舌,議論如潮。百年神巫祭到底氣象不同,大秦官方這次制定了相對來說更嚴厲和殘酷的賽制,同時也增加了特別邀請帖的數量,并輔以極其誘人的其余獎勵。

別的不說,僅僅是三把半靈兵,就足夠引出不少原本并不打算顯露身手的先天武尊。靈兵有緣才得,半靈兵雖然遜色不少,好處是并不看緣份。但半靈兵終究也是用許多珍貴材料堆起來的,同樣難得。

于是,武斗報名處,先天武尊涌現,多達三十余人。他們原本只是想到天下第一大國來開開眼界,見見世面,如果能有幸得到大秦那些中境乃至高境高尊的指點,就更好了。

出于對大秦的畏懼與己身安危考慮,許多人并不打算去爭什么特別邀請帖,免得自己進入了大秦的視線,給本國和己身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但半靈兵啊!這如何叫人不動心?何況,獎勵當中,還包括了大秦帝國武尊堂幾位中境以上供奉的一對一指點。武斗的前三名,還能進入武尊堂的內部觀摩學習不等的時間。

李懿抱胸站在報名處觀望,久久不上前。他幾乎是掐著時間才趕回住處的,沒多久那侍琴就來叫起了,還好房里提前布置的警訊都完好無損。此行,可謂圓滿至極。他心情很好,一邊看熱鬧,一邊還哼哼著小曲。

裴君紹陪著他觀望良久,終于推推他胳膊,問他:“你不去報個名?”

“去,自然是要去的。我苗人杰在安平國,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不到而立之年,就突破到了先天,師門也赫赫有名,怎么能墮了威風?”李懿翹起大拇指,指著自己的鼻尖,洋洋自得地道,“你看見沒有,那些去報名的,都是些七老八十的老頭子,我這樣的年輕人要懂得尊老敬老才是。”

裴君紹走遠兩步,擺出不認識這個人的架勢。與他來往結交的,幾乎都是謙謙君子,李懿這樣總是沾沾自喜、驕傲自大的人物,他可真是少見。

但有一點李懿沒有說錯,放眼去報名的武尊們,還當真鮮少看見五旬以下的人物。寥寥幾個四十掛零的,若說三旬左右的年輕武尊,竟是一個沒有——要李懿去報名,那才有了這么一個。

這不奇怪,天下各國,那些能在三十歲左右就跨入先天境界的佼佼者,無一不是本國重點栽培和保護的對象。萬一讓這些年輕的天才們一時大意被毀去武道根基甚至直接丟了性命,那些國家的君主們會哭暈在龍椅上。

所以,就算此次百年神巫祭實在太難得,有那么一些年輕的先天武尊也到了大秦,卻都是由師長前輩們帶著一起來的。等閑不讓他們獨自行動,以免落入什么圈套中了算計。

李懿這么一瞧,也瞧出一點不對勁來,暗暗提高警惕。他這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先天,與一眾五六十歲的老頭子待在一起,實在太亮眼了。

他可要加倍小心才是啊!而且,不知是否已經溫養出一絲先天劍元的緣故,冥冥中,他似乎覺得這場武斗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樣——雖然免不了競爭,也肯定會有流血事件發生,可到底還在一定可控范圍之內。

與宗政恪分別時,她也說,萬事要小心,不可輕易相信任何一人,包括不久之前才與他締結了同盟的裴君紹!

想到這里,李懿便對裴君紹笑道:“看也看夠了,我去報名,順便探探那些人的底細。你自己隨便逛逛吧。”

裴君紹微笑點頭,拱手揖道:“那就祝苗兄武運昌隆,心想事成了!”

李懿哈哈大笑,也對他拱拱手,便大步流星往那報名處而去。裴君紹凝視他背影飛快融匯入那些武道強者里,轉身慢慢走開。

這一天,對于那些沒有得到特別邀請帖的觀禮賓客而言,是留在祭禮大殿的最后一天。雖然說明日還能遠遠地眺望神巫大祭禮的進行,到底看不清楚。所以,許多賓客都在第八重宮殿四處閑逛,瞧瞧這些據說在大秦立國以前就存在的古老宮殿。

裴君紹也暫時放下那些復雜心思,專注地欣賞宮殿里隨處可見的壁畫和雕塑。他正看得入神,忽然有人在他身后低聲道:“畫不可離身!”

這句話飛快地說了三遍,裴君紹反應過來,扭頭四看去尋人,卻只見守衛宮殿的衛士以及來來往往的宮人。他的心情慢慢變得陰郁,再也無心觀畫,循著記憶里的路徑回了房。

他房里侍候的書兒趕緊過來服侍,給他奉上調理身體的湯藥。一邊盯著他喝藥,書兒一邊道:“武斗已經開始,首輪是闖銅兵陣。如果不出所料,將會刷下所有位在先天以下的武者。那位苗爵爺,瞧著不顯山不露水的,境界也不像多高的樣子,但足矣闖過此陣。四少爺,您說呢?”

所謂銅兵陣,裴君紹早就有所了解。據說,這是傳承自遠古煉氣士傀儡機關門派的練兵利器。雖說時至如今,已經喪失了絕大部分功效,可僅僅將其用于甄選精銳戰士,就足夠了。

大秦威震天下的鐵浮屠,要成為其預備役士兵,除了修為以外,另一個必要條件就是闖過銅兵陣的前八關。而所有正式士兵,都必須闖過整座銅兵陣的十二關。

裴君紹慢慢喝下這碗既是好藥又是毒藥的湯汁,完了用帕子輕拭嘴角,淡淡道:“也許吧,不才不通武道。”書兒抿唇一笑,接了藥碗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