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閣老和鰲潘安在武皇的授意下,一同離開,當他們最終踏出皇城大門,仰望今夜的月空,萬里無云,習習的暖風卻將他們吹了一個透心涼。
即使是在官場摸爬滾打一聲的楊閣老,也沒有料到,原本只是一次關于靈族的密會,竟會牽扯出皇室的秘辛,最終讓兩人都丟了官職,當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罷了,潘安莫急,你還年輕,還有機會。”
楊閣老嘆息一聲拍了怕鰲潘安,卻是指未來太子登基,若是惜才必會有再次啟用鰲潘安的那一天。
鰲潘安同樣苦笑的搖搖頭,卻是躬身拱手道:“閣老且放寬心,楊家未來必會再出內閣大臣。”
楊閣老看著鰲潘安通達的慧眼,落寞一笑,卻是振奮了起來,武皇將他封為永樂大學士,便是楊家振興的征兆,武皇這是愧疚了呀!
二人意興闌珊,卻有抱著各自的希望,互相拱手道別,分別踏上了回家的馬車,駛向了不同的路。
而這時,原本偶爾吹來的暖風,驟然一變,窸窸窣窣的一陣大風席卷而來,將宮中千萬顆梧桐樹吹響,也帶來了天邊一大片厚厚的云層,將原本明亮皎潔的月華盡數遮蓋。
天,在這一刻陡然暗沉了下來,被無邊無際的黑暗所包圍。
鳳陽殿中的燭火被宮人陸陸續續的挑明起來,發出“噼里啪啦”燈芯爆炸的聲音,打破了此刻大殿中的安靜。
太后晃了晃身,這才從迷糊中醒來,看著與陶對弈而坐的笑面佛,眼神中是一絲追憶,當年她踏進這萬千華宮之中時,笑面佛好像便是如此模樣吧,歲月不饒人,可是卻獨獨遺忘了他呀!
太后顫抖的伸出右手,涂著朱紅色蔻丹的手,帶著深深的皺紋,撫摸上她早已不再年輕的臉龐,無數道深深的溝壑在她指尖劃過,歲月饒過誰?
“香姐姐,哀家真的老了呀,記得以前咱們一起倚窗而坐,聊天繡花一直能到天明,可如今還未到子時,這身子骨就熬不住咯。”
太后轉頭看向羅老夫人,自嘲的笑道,可是卻看到羅老夫人斜斜的靠在椅子上,雙手撐著朱雀手杖,雙眼微睜的犯著迷糊,聽到太后的聲音,下意識的點著頭來,太后不由得微微一笑,拉起羅老夫人的手就吩咐道:“罷了,我們這兩個老太婆,便不陪著你們,擺駕鳳陽暖閣。”
一串宮女太監急急從門外跑了進來,一陣兵荒馬亂過后,偌大的鳳陽大殿中,僅剩下武皇、笑面佛、小和尚以及陶主仆五人。
“笑面佛前輩,這一局卻是承認了。”
陶微微一笑,隨即跳馬輕聲說道:“將軍。”
笑面佛哈哈一笑,抬起頭來眼神深邃的望著陶,仿佛囈語,又如同在交談的呢喃道:“世事皆是如此,人的雙眼只能看到浮世表態,卻無法參透自身呀,小丫頭,陷入絕境,又何嘗不是一種新生呢?”
陶疑惑的歪著頭,一時搞不清楚,笑面佛突然說這些話是什么意思,只能定定的看著他,希望這大和尚能不打禪機,好好給她解解惑。
可笑面佛的眼睛中有一種獨特的吸引力,充滿著睿智,深沉,還有無數的故事,在眸光中沉沉浮浮,最終化為流光泯滅,陶一時看的癡了,卻聽到一聲嗤笑:“丫頭看什么呢?浮生幻想,最容易迷蒙的就是人心呀。”
“我認得你,在我的夢中,你是……”
陶的眼神迷茫,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陡然蒙上了一層云霧,迷迷蒙蒙的讓人有些看不清楚,卻禁不住的沉迷進去,一同扎入那一晚的夢中,笑面佛說,平僧,若青爭。
“哈哈,小丫頭,亦夢亦幻,如是我聞,也皆是心中所想,不提也罷。”
笑面佛陡然站起身來,打斷了陶的囈語,手中的車將陶的馬吃了,朗聲道:“丫頭,將軍。”
陶如聞炸雷,陡然清醒了過來,仿佛不記得自己嘟囔過什么,便看到自己的馬不知何時已經被笑面佛的車給吃了,而自己的將軍竟沒在原來的位置上好好呆著,跑到了車的正前方安營扎寨了。
“咦,奇怪了,這是什么時候過來的呀?”
陶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迎著笑面佛溫和的笑意她疑惑的揉揉頭發,剛想棄子認輸時,卻看到小和尚站在笑面佛身后朝她呆萌一笑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師傅你又賴皮了。”
卻是笑面佛在和陶打禪機時,偷偷換了陶棋子的位置,這一下被徒弟揭穿,即使臉皮厚如笑面佛也不由得訕笑了一番,換得武皇一番哈哈大笑。
“陶家丫頭,笑面佛這臭棋簍子,不僅棋臭,棋品也臭,到如今已經沒人跟他下棋了。不過,你今天怎么會進宮來?”
武皇一直站在旁邊有些心不在焉的觀戰,今晚發生太多事情,他需要太多的時間去消化,因此,笑面佛換牌卻是武皇沒有注意之時,只等聽到小和尚的聲音,這才笑著說道,最后一句卻是問的笑面佛。
一整套用墨玉雕成的棋盤和棋子價值連城,笑面佛卻如同對待最普通的木質棋子一般,將手中的棋子隨意一扔,掉落到棋盤上發出“叮咚”的脆響,只等聲音停下,他才攆著手中的南海沉香木佛珠說道:“今夜呀,鳳陽殿可是個好去處呢,平僧寂寞多時,好不容易有人陪著玩一會兒,自是該來的。”
陶歪歪頭,總覺得笑面佛說的好像不是自己,可是如此說來,笑面佛為何遣散眾人,獨獨留下自己呢?莫非真是找自己下棋來著?
武皇同樣疑惑不解,看了看陶,想起十年前林中禪院那一次會面,笑面佛也是對這個陶家的小丫頭另眼相待,莫非這陶家丫頭真有什么過人之處?
這番思慮之下,不由得聯想到十年前,小姑娘六歲便有了一手精準沉穩的卦術,風水堪虞更是有過人之處,武皇眸光一閃卻是深思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