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也無需失望。”
元長庚看出她明顯的失望,不由得開口勸慰。
“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有些事即便表面上可以狡言推脫,卻是瞞不過人的。”
他勾起薄唇,微笑里帶著嗜血的意味。
“錦衣衛就是主持公道的人。”
蘇錦鸞激靈靈打個寒顫。大姨媽不失時機地秀了把存在感,立刻將惶恐畏懼等氣氛秀得七零八落。
蘇錦鸞艱難地扯扯嘴角,遞出個你好棒棒哦的眼神。
若是大炎王朝的公道,淪落到要靠如狼似虎的錦衣衛嚴刑逼供來主持,那真的可以洗洗睡了,遲早要完!
元長庚手癢癢地揉了把她近在咫尺的小腦袋,順手捏了捏耳朵。
唔,薄薄的軟軟的,該是個柔順的性子。
蘇錦鸞被他出其不意地偷襲,下意識僵了片刻,忙不迭要躲。
“癢。”
元長庚見那耳珠又艷紅似珊瑚,就連臉頰脖頸都染上漂亮的緋色,而空氣里彌漫的血腥氣更明顯了些,是一種干凈好聞的腥甜,他甚至想深吸一口。
他按捺住蠢蠢欲動的念頭,竭力裝作正人君子的模樣。
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打小爹不疼娘不愛,正是喜歡溫潤長者的時候,亦父亦兄的更是心頭好。
他比她虛長幾歲,讓著她本也應該。
“你好生躺著,回頭我抓副養身子的藥你喝。”
蘇錦鸞聽他好聲好氣說話,心里感覺更加古怪。
這種情況就像是她得了不治之癥,而他則是孝子賢孫,包容地問她想吃什么趕緊吃,不吃沒機會了。
蘇錦鸞揮掉腦中不靠譜的聯想,再看他那副清冷絕倫的神顏,自動代入表情包,再也怕不起來。
“咳,我沒事,那什么,咱還是接著說楊家的事吧。”
“你的意思是說,楊家一直與京城蘇家暗中有聯系,因此我的方子跟詩詞才會傳到京城,被盜用?”
蘇錦鸞稍稍有些不自在,她其實也是不折不扣的文抄公,五十步笑百步,本質上沒差,也就無恥的程度略有不同。
她勝在先抄一步,沒底線全丟地將他人成果據為己有,并以其來謀名利。
蘇錦鸞別別扭扭地趕緊轉了話題。
“那楊家與蘇家到底有何淵源?怎么就這么聽那個蘇二小姐的話?難道她才是楊家的親生女兒,兩家抱錯孩子了?”
她熟練地說著套路,突然靈光一閃:
“不會那個殺手也是蘇二派來的吧?”
好家伙,鳩占鵲巢到這份上,夠狠!小小年紀就如此心狠手辣,頗有乃父之風!該說不愧是楊巖泉跟趙玉枝的閨女嗎?
問題是,證據呢?
沒聽錯的話,那個蘇二小姐今年已經十三了,而她剛好兩巴掌,十歲。
元長庚見她并沒有一驚一乍的,僅僅是微蹙眉頭,便將這等駭人聽聞的詭計剖析得清楚明白,心中喜她臨危不亂外,更憐惜她不得父母疼愛,才會毫不留戀。
傷心失望也是必然的,卻不肯表露出來,怕給他添麻煩?
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小東西。
他也更愿意多護著她,把好的給她,比如換一對爹娘。
蘇相當爹還是不錯的,老夫人也正直和藹,必然不會如楊家那般苛待她。
當然,他早明白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總歸還要他自己將人護著才安心。
十歲的小丫頭片子他等不得,若已經十三卻正正好,翻過年就十四,備嫁一年,及笄后便可以成親迎娶。
元長庚心思極快,不過是一個念頭的工夫,臉上不露絲毫端倪,認真陪她說話。
“楊家與蘇家確實有淵源。”
他眸色深了深,似是漫過尸山血海,語氣卻平靜無波。
“十三年前,蘇夫人娘家牽連進一樁案子,抄沒家產,流放西北戍邊。”
“蘇夫人作為外嫁女幸免于難。當時她正懷著身孕,得到消息時娘家人已經遠赴邊疆。”
“蘇夫人憂心不已,執意要追隨而去,于途中動了胎氣,生下一名不足月的女嬰,便是蘇二小姐。”
“當時恰好遇見趙玉枝也在生產,蘇夫人便贈銀相求,暫住楊家,借用產婆同時接生。”
“只趙玉枝生的孩子卻沒站住,對外說生的是個男孩,真相如何只有趙玉枝以及那穩婆知曉,偏那穩婆事后不到一月突然暴斃,死無對證。”
“及至三年后,趙玉枝才又懷上一胎,卻是在娘家養胎生產甚至坐月子,直到楊錦鸞一歲后,才由楊巖泉接回楊家。”
“這很不尋常。”
他逡巡著她沉默的面龐,越看越覺得可心。
“婦人在外懷孕生產,容易引起詬病,惹出不貞的懷疑,偏偏趙玉枝就這樣做了,其中必有蹊蹺。”
“另外,才落地的嬰兒偽裝不了,但一歲的孩子卻不同。若是三歲的孩童長期施以虐待,養得瘦弱些,謊稱孩子長得快,也不是糊弄不過去。”
蘇錦鸞沉默聽著,沒有特別大的驚喜,但若是設身處地地代入進去,又覺得驚心動魄。
人性有黑暗面,她早過了相信童話故事的年紀。
而且福利院里的孩子全是孤兒,很大部分還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被親人拋棄的,在在顯示著人性的惡,以及善。
小楊錦鸞吃了多少苦,她懂。那個孩子無聲無息地消失了!這本就是趙玉枝跟楊巖泉造的孽。
好不容易有機會擺脫那樣一對狼心狗肺的爹娘,要再換一個未可知的“家”嗎?
蘇錦鸞沉默著。
她也曾幻想過父慈母愛,可惜一次次領養沒她的份,穿越了照樣遇人不淑。
三觀堅挺如同蘇錦鸞都有些懷疑,她是否真的親緣單薄,不該強求?
真假千金的小說看的還少嗎?并非換回來便能撥亂反正,HE結局。
感情都是處出來的。
假千金也是被當做掌上明珠疼愛培養十幾年的,那些感情沒有摻假,又豈是從未相處過又教養差勁,還沒見識上不了臺面的半路閨女可比?
若親緣真管用,又哪來的不孝不慈,又談何偏心?
最重要的是,她不愿意啊。
她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
“元大人,”她聽見自己聲音很平靜,天經地義般。“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只是,跟我沒關系。我要做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