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錚被她突如其來的話嚇得夠嗆,一把抓過她扯到個空曠的地方,環顧四下無人這才細問。聽她說完始末,當即便怒道:“這么大的事為何不早說?”
秦亦撇撇嘴道:“誰知道是不是你做的!”
“你!”李錚被她噎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其實剛氣的問出話來,他便已經想通前因后果,只是以為秦亦會對自己的意圖稍加遮掩,沒想到竟是這么直接。他悶了半晌又冒出一句發傻的話,“那你現在怎么又告訴我了?”
“我自然是試探過你,才放心地跟你說。”秦亦瞥他一眼,似乎覺得這么簡單的問題都想不通,真是笨死了。
“你就憑著我沒急著讓殿下喝定驚茶,便覺得我不是壞人?”李錚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跟她抬杠起來,“這是不是有點兒輕率了?”
“其實你是云相派來的人,我自然是不該疑你。”秦亦決定今天一口氣兒把話說開了,免得自己疑心疑鬼的還沒個人商量,“但是那放吃食的箱子是我親自裝上鎖好的,鑰匙也只有一把,也是我貼身兒藏著的,除了昨晚我喝醉,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時候能被人動了手腳。”話說到這兒,忽然想起,若真是有人偷了鑰匙,豈不是胸前就被摸去,雖說現在這身子還沒發育,好歹也是個女兒家。
李錚正低頭聽著她說話,見她突然紅了臉,白皙的皮膚似半透明一般,透出層嫣紅,像是剛剛成熟的石榴籽,晶瑩紅潤。眼神也變得迷離起來,像是吸人心神的漩渦,盯上便無法錯開眼眸。幸好他自幼習武,些許的定力還是有的,一察覺自己失神,便忙條件反射般地凝神靜氣,這才從剛才的迷亂中清醒。他自是不知道秦亦在想什么,以為是因為錯怪自己而臉紅,心下暗罵自己。
秦亦此時卻也正在胡思亂想,自然沒發現李錚的異樣,好不容易自己扯回思緒,便又說:“反正我覺得值得懷疑的攏共沒有幾個人,只要細心籌劃,他們總是會露出馬腳的。”
二人低聲商議了幾句,便看見先前領路的衙役,帶著個五十多歲的老師傅匆忙趕來,俱走的滿頭大汗。秦亦先把人讓進旁邊涼亭,吩咐人端涼茶來,坐定先跟那老師傅閑聊了幾句,見汗漸消,人也不那么拘謹了,這才拿出剛才剪下的幾塊布料出來,問:“老師傅,能幫忙看看,這幾塊布料是什么布,什么地方出產?”
老師傅拿起布料,先用拇指食指對在一起捻捻,而后繃緊布料看線絲的粗細疏密,最后從角落抽出線絲,拿出火石點燃,用手捻捻復又放在鼻下嗅味道,每塊布全都如此這般地嚴查一遍,而后說:“回這位大人的話,這里幾塊布料共分兩種,大部分不過是普通的白棉布、緇布,都是南方各處均有出產的,但是這塊緇布。“他從中拈起一塊黑色布料道,“這布料是定昌郡的特產,比一般布料輕薄堅韌,不漏光但是透氣,是上等的定昌絲織成的。”
“定昌絲?”秦亦接過老師傅手中的布料來研究,果然入手輕薄,貼在皮膚上柔滑似若無物,“這種絲是定昌的特產?”她不甚明白地問。
“回大人,這種絲非要定昌郡特有的巖桑,那樹上養出的蠶,方才出產。這巖桑怪得很,就在海邊的巖石縫兒里扎根兒,換個地方就不活,所以就只有定昌才出,大家便就叫它定昌絲了。這布料金貴的很,因為巖桑的數目少,每年也出不來幾十匹,聽說大半是送進宮里給貴人們用,小的還是十幾年前,在一個路過的貴家公子那處見過。”
雖然他說只見過一次,但是秦亦卻絲毫沒懷疑他是否看錯,因為這種老人精兒,若是不確定的事情,哪里會開口說。既然說的頭頭是道,便定是沒有差錯的。她笑著又掏出錠銀子賞下,客氣了兩句便叫人送他出去,見人俱都走遠,才把玩著布料,冷笑著說:“哼,定昌,竟單單挑了定昌來陷害,這一招逆向思維使得妙啊!”
“什么?”李錚有些聽不明白,倒也毫不做作,直接便問。
“李兄你說,這一路的不太平是為了什么?”秦亦沒有直接回答,卻是反問于他。
“除掉六殿下,同時害死太子,一石二鳥之計。”雖然知道周圍沒有人偷聽,但李錚還是把聲音壓得極低。
“那你說,有嫌疑的都有誰呢?”秦亦眼皮微抬,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剛對上那雙黑亮的眼睛,李錚立即垂下眼瞼,覺得她這問題有些沒意義:“自然是另外兩位殿下。”
“不止,其實太子一派,也會想要破壞此行,但是他們的目的不在于暗害殿下,而是不希望求到蠱毒的解藥。”秦亦覺得自己真是越有壓力越有動力,在這種幾乎四面楚歌的情況下,腦子居然比平日清明許多。
“為什么?”李錚覺得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又轉眼而逝,皺著眉頭盯著秦亦問。
“你來說此次若是求得解藥,太子之位可還能保住?”
“那自然是不能。”李振這句話出口才想通前因后果,“你是說他們……”
“對,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拖,太子的病并不致命,只是神志恍惚而已。如今圣上身子還康健,與皇后的感情尚好,再加上方方面面的考慮,自然是不忍也不能在這種情況下廢太子。”秦亦瞇縫著眼睛,像是一只在轉壞念頭的小狐貍。
“難道能一直拖下去不成?”李錚覺得自己平日也不是很笨,為什么在這小子面前總是落于下風。
“自然是拖到有轉機出現之時,這轉機,可以是皇后有孕,可以是其他兩位殿下按捺不住被抓住把柄,可以是陷害其余兩位殿下成功,實在不行還可以是太子暴斃。”
她的唇最后輕輕碰觸兩下,吐出個讓李錚有些不解卻著實心驚的詞——暴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