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亦有些詫異于他的情緒失控,但還是輕輕回抱住他安慰道:“殿下,小的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嘛!”
越過他的肩頭,看到一直跟在后面的桑布也是眼圈泛紅,小鼻子一抽一抽地,眼睛里卻閃動著欣喜。還不等她細問,聽到消息的西蘿百姓已經歡叫著跑上街頭,把他們團團圍在中間,最后還是蘿熒上前疏導秩序,才閃出一條通道讓他們回到下榻之處。
坐下來聊了幾句秦亦才知道,原來自己一行人從沙洞下去以后,駱駝就被放在上面沒有理會,而正好有進沙漠抓沙蝎賣錢的百姓發現駱駝群,卻左右都找不到人,忙回城報告了這一事情,西蘿女王派兵對那周圍進行了搜索,也一無所獲。就好像所有人都憑空蒸發了似。
秦亦忙簡要的說了這一行的巧合,讓她踏中那個沙洞掉入石道,不然漫漫黃沙,誰知道哪里能找到那個圣湖。不過她還是把自己生病的情形有意的忽略過去,反正人都已經回來,沒必要再讓別人無謂地掛心。
尉遲晞回到住處,無意瞥了一眼銅鏡才發現自己的狼狽模樣,急忙叫人來整理儀表,見秦亦臉上掛著笑意,似乎在笑他的狼狽,他忙把臉別到旁邊,耳垂和脖頸都透出一絲粉紅。
其實秦亦的心里一直被感動充盈著,這次的事情讓她充分感受到了尉遲晞對她的感情,不是掛著那副面具的小皇子,而是一個真真切切的孩子的依賴和惦念。她強撐著臉上的笑意,努力不讓自己的鼻子發酸,她可不想在這個小屁孩兒面前掉眼淚。
取回圣水以后,秦亦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再加上蘿素說制作解藥要花費時間,所以眾人也就在西蘿安心住了下來。秦亦態度堅決地不肯去束竹逗留,一直住在桑貢,只在給束竹百姓分發圣水的那天,應蘿素的邀請去露了一面,又馬不停蹄地回到桑貢。
大家都覺得她的行為十分不可思議,她又沒辦法跟眾人解釋隕石的輻射問題,尉遲晞問她原因的時候,她只能低頭不語,卻堅決不肯去束竹居住,被問急了只好說:“我喜歡桑貢的吊腳竹樓,不喜歡束竹的石頭房子。”
好在尉遲晞不是個事事喜歡刨根究底的主子,便只是笑笑容忍了她的小任性,其他人見主子都不置可否,便也不再有什么反對意見。
桑布似乎是被這次事情嚇到,不知她是因為對秦亦的感情深,還是因為秦亦走后等于把她放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尉遲晞因為秦亦失蹤急得團團轉,所有人都忙著伺候主子或者去沙漠搜尋,根本沒人有時間和精力去關注她的感受。所以自從秦亦回來,她幾乎是寸步不離地纏著她,晚上還不時被噩夢驚醒,直到秦亦抓著她的手一同睡了幾晚,情況才有所好轉。
秦亦這一趟雖然吃了不少苦頭,還差點兒把命丟在沙漠中,但是因此察覺到身邊之人那種發自內心的關切,讓她覺得自己還是大有收獲的。
在西蘿這一住下就直接到了立秋時節,只不過西蘿這種一年都是夏天的地方,基本感受不到天氣涼爽,唯有早晚似乎少了幾分悶熱。秦亦趴在竹樓上的欄桿看著樓下空地,李錚正領著禁衛出早操,一趟拳嗬嗬哈嘿地打下來,每個人都汗流浹背,看得她也覺得自己開始冒汗,忙抓過蒲扇使勁兒地扇了幾下,結果也都是熱風。她現在開始無比懷念名陽的日子,雖然夏天也是熱的,但至少空氣濕度沒有這么大,出了汗一擦身立刻就涼爽起來,而西蘿這里悶熱的天氣,讓人覺得汗都是裹在身上的,像是套了一件黏膩的衣服。
她扭頭去看在屋里臨帖的尉遲晞,那小子衣服穿得一絲不茍,連領口的扣子都扣的嚴嚴實實,正站在桌前全神貫注地寫字,鼻尖都絲毫沒有汗珠,讓她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沒有汗腺。
因為她最近身子不好,又不是在宮內,尉遲晞給她免了許多的規矩,所以才有這般主子站著她坐著的懶散模樣。只聽身后“吱嘎嘎”的響動,都不用扭頭便知道是桑布又端藥上來了,隔著老遠就讓人想捂鼻子,那藥味壓根兒就不是中藥湯劑的藥香,若是硬要讓秦亦形容,她覺得就是韭花醬、蒜泥和臭豆腐汁混在一起,然后在三伏天里放餿了的味道。
所以還不等桑布站在她面前,她就已經早有準備地捂住了口鼻,開始了近日來每日三次的常規對話。
“可不可以不喝。”甕聲甕氣地商量。
“當然不行,我熬了一個多時辰呢。”果斷的拒絕。
“都喝了一個月了,還要喝多久啊?”哀怨。
“快了快了,再喝幾天就好了。”敷衍。
“又是快了,你十天前就是這么說的。”含淚指控。
“乖啦,吃好了給你蜂蜜喝。”毫無誠意地哄騙。
“你每次都這樣,我又不是小孩子。”憤憤地想逃跑。
“快點喝掉,我天不亮就起來給你熬藥,你敢不喝?”桑布原形畢露,一手將藥碗伸到秦亦面前,一手叉腰威脅道,“你不喝我可叫六殿下來看著你喝了哦?”
秦亦低頭看看就離自己鼻子尖兒不到半厘米的藥碗,里面黑幽幽粘糊糊一堆不知名的東西,扣著一個白瓷勺子,她又抬眼可憐巴巴地看看桑布,見那死丫頭毫無同情心的作勢要喊,忙一把奪過藥碗,屏氣咬牙道:“我喝還不行嘛!”
她可不敢用勺子去攪動,生怕從里面撈出個什么蟲子,把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都嚇跑。扭頭看看站在一旁監工似的桑布,又伸手把盛蜂蜜和清水的兩只碗遞給她道:“你端好,我一喝完趕緊給我啊!”
將藥碗放在唇邊,又不放心地想開口說話,桑布急忙搶先道:“我知道先給你清水再給你蜂蜜,趕緊喝吧。”
環顧四周實在沒什么能夠拖延時間的借口,她只好捏著鼻子像是喝毒酒一般,將藥稀里嘩啦倒進嘴里。
桑布這一個月來也練得純熟了,見她一口把藥了個喝干凈,就先伸手遞過清水讓她清清嘴里的異味,怕喝多沖了藥性便急忙抽回手來,而后還不等秦亦說話,又一口蜂蜜給她喝下。
此時尉遲晞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門口,笑盈盈地看著她倆道:“你倆每天吃藥都這樣,不累啊?”
秦亦苦著臉端起藥碗,伸到尉遲晞面前道:“要不下次請殿下來吃?”
尉遲晞忙后退幾步,想抬手掩鼻又遲疑地放下:“我又沒生病吃的什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