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閨記

042 真漢子

042真漢子

當幾個丫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顧鉞架到屋里的春凳上的時候,顧鉞似乎也清醒過來,看到王琳芝虛弱地抬手指了指那箭,好似在讓王琳芝幫他拔下來。

王琳芝搖了搖頭,“我已經看過了,那箭上有倒刺,強行拔出肯定會有危險,太醫馬上就到,你先忍一會兒。”

顧鉞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頭又偏到了一邊,額上卻有豆大的汗粒落下,一副很痛的模樣。

王琳芝看得十分不忍,只得掏出帕子去擦他額上的汗,這才發現他的額頭滾燙。

顧鉞發熱了。

正在王琳芝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劉太醫到了。

劉太醫略剪開顧鉞的衣裳看了一下傷口,立刻就皺了眉頭,一臉痛惜地道:“這么俊美的公子,以后就要留下一個不完美的疤痕了,老夫我實在于心不忍啊。”

王琳芝嘆氣,“請您老趕快出手吧,我看他已經支撐不住了。”

劉太醫摸了摸稀疏的胡子,為難地道:“老夫來得匆忙,并沒有帶麻沸散,他根本支撐不住。只怕不等我老人家為他醫治,他已經痛死了。”他嘴上不饒人,手也沒有嫌著,一會兒功夫,已經寫好一張藥單,給了瓔珞,“先將這藥抓齊煎好,等下給他先傷口。”

顧鉞的眼睛卻睜開了,“聽說那玩意用了之后,會將人變笨。你要動手就動手,我不要那什么麻沸散!”

劉太醫:“現在嘴硬,等下疼的時候,后悔可就來不及了。”

顧鉞:“沒有人告訴你,你這老頭十分羅嗦。”

真沒見過這樣的病人,居然敢找大夫的麻煩!

劉太醫氣得胡子一翹一翹的,但手下卻沒有閑著,單手剪開了傷口,一旁邊伺候的丫鬟們都把頭扭向了一邊,根本不敢再看一眼,既使如此也感覺身上發麻,連呼吸都頓了一下。

劉太醫一手剪,一手壓,卻大聲向王琳芝道:“丫頭,快!”

王琳芝回過頭,咬著牙將那箭給拔了出來,放到了早已經準備好的托盤上,只聽劉太醫道:“你這小子,就算哼兩聲,我老人家也不會笑話你的!”

顧鉞使勁地吸著氣,聲音似從牙縫里擠出來一般,“死老頭,你故意報復我,對吧?”

劉太醫卻沒有再給他斗嘴,而是不滿地埋怨道:“衣裳都汗濕了,還在逞強!”說完又哈哈笑著大家道:“顧二公子比許多大人都要強!”

顧鉞卻閉上眼,再不肯出聲了。

劉太醫已經換過了好幾張干凈的紗布,直到鮮紅的血流出來,才給他敷了上好的金創藥,又給他包扎好了傷口,交待了吃藥的時辰,這才去了。

瓔珞又喊了幾個粗使的婆子,抬著顧鉞往他之前住的客房里去了。

等人抬走了,瓔珞才抱怨道:“顧二公子也真是,受了這么重的傷不走大門,倒翻墻來姑娘這里,若不是小六兒發現得早,只怕后果不堪設想。”

王琳芝知道她這是擔心別人說閑話,便沒有說話,倒是琥珀開口道:“要繞去大門,又要多走許多路呢,前面又在招待貴客,他一向和咱們姑娘最熟,有事自然要找姑娘幫忙了,反正他會賺銀子,改天向他討要銀子給姑娘壓驚。”

瓔珞瞪了她一眼,“你這小蹄子,難道咱們姑娘還差錢用不成?”

琥珀:“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唯有要些銀子回來才能給姑娘壓驚。”

本來王琳芝受封瑯琊郡主那天,她們就已經將稱呼全改了,這會兒一斗嘴倒是忘了。

王琳芝對顧鉞翻墻的事倒沒有什么特別大的異議,相反她覺得挺好的。

如此一來未來的大將軍就欠了她這個郡主一個天大的人情,總有一天他得一一還回來!

王琳芝沒發話,那兩個丫頭爭論了兩句也就停住了,一個要去看看顧鉞現在怎么樣了,一個去給王琳芝準備沐浴的水去了。

發生了這么大的事,肯定要驚動長輩的,王琳芝想了想,吩咐珊瑚,“若阿娘得了閑,你就將這事告訴她。”

顧鉞好歹也是公主府要照應的人,無緣無故被人傷得這么重,她自己又沒有人手去查,將事情交給清陽公主才是最合適的選擇。

可惜清陽公主要和王惟一帶著一雙兒女回同州祭奠陳國公,唯有將事情交待給了張立行。

張立行派了三個人查這件事情,本以為很容易的事,哪想他們查了好幾天也沒查出來,這才想著去重新問顧鉞。

可惜是從背后放的箭,顧鉞也沒看到人,自己又中了毒,自然是不敢追,竟然讓背后下黑手的人白白地跑掉了。

“顧二公子想一想,最近可曾得罪過什么人?”

顧鉞:“之前師父沒回來的時候,我天天在公主府根本沒有出去,若說得罪人也就是因著魏銘的事,和陸公子斗蛐蛐,從陸家贏了一萬兩銀子。”

這幾人一下子來了興致,“下次顧二公子再去斗蛐蛐,再上哥們兒去開開眼界唄。”

顧鉞璨然一笑,“這事有點難辦,我贏了他們那么多,他只怕已經不敢再和我斗了。”

“不如公子將那“平原將軍”交給我們,贏了錢一樣是你的,怎么樣?

顧鉞:“我也不敢保證每一場都會贏,有時候靠的是運氣。”

這幾人竟然連正事也忘了,只和顧鉞聊起家常來。

顧鉞年紀不大,卻十分懂交際應酬,只接吩咐人從知味樓訂了酒菜,直接送來了。

大家就這么喝上了。

酒沒喝完,公主府的幾個侍衛就開始拍著胸脯保證,“公子身上的傷,短時間內只怕我們是幫您討不回公道了,但是讓陸家輸點銀子的事,包在咱們身上。”

說完打著酒嗝,搖搖晃晃地提著蛐蛐籠子出去了。

在大慈恩寺旁邊的空場子上蕩了一圈,酒醒了不少,一個就拉了另外一個,“咱拿了這么多銀子,萬一輸了咋辦啊?”他現在才看出來,這籠子里裝的根本不是那只斗贏了的平原將軍,而是另外一只。

另一個就說:“你這人到底怎么回事?還沒開始就認慫了?”

旁邊過來一個馬臉漢子,“輸的人多了去,你們玩不起,還是別在這兒晃了,刺眼睛。”

前面那個不樂意了,他們本是公主府的侍衛,往那一站,就是皇子們也要給兩分臉面,哪來的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竟然敢睢不起他們!

“要比就開始,不比就滾,耍嘴皮子不頂用。”公主府的侍衛色厲內荏地說道。至于能不能贏,其實他一樣沒底。

哪想對方也是紙老虎,“要比就五千一局,不比就算了。”公子這幾天輸多了,心情十分不好,但又想翻本,這才讓他們上場,但畢竟不是自己的銀子,心里總歸是覺得沒底,但又不能不聽公子的吩咐,只能硬著頭皮上!

唯一的希望就是對方不跟他們比,哪想公主府的侍衛早看出了那馬臉漢子的猶豫,很爽快地交銀票交給了中人。

半柱香不到已分勝負,馬臉漢子那蛐蛐腿殘了,無力再斗。中人將銀子遞給了公主府的侍衛,兩人喜滋滋地揣著銀票離開了。

哪想才轉過一條巷子,肩上同時中了一箭,兩人心中同時升起一個念頭,估計他們這回要像顧鉞一樣中毒了。

反正這毒劉太醫可解,他們現在只要能跑回公主府也就得救了,有這么多銀子,中毒就中毒吧!

哪想轉眼間,五六個人圍了上來,“識相的,趕緊把銀票交出來!”

兩個侍衛心中暗呼倒霉,卻不得不去掏銀票,比起銀子當然是自己的命更值錢。

哪想銀票遞過去,對方還沒接到,又被穿著公主府的護衛給制住了。

兩侍衛這會兒見到同伴,簡直比見到親人還親,但人卻支撐不住了,好在馬上被扶住了,口中猶道“顧二公子年紀不大,這份心計還真難得。”

他們原來是不太相信顧鉞的話的,但他們相信銀子。

顧鉞說了,只要來的人,就可以分到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