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閨記

067 婚書

正文067婚書

正文067婚書

忠勇伯夫人挨了頓打,再回想到丈夫臨走時冰冷的神情,連眼淚也流不出來了。

程三娘抱著她的胳膊哭,“阿娘,你當真只管哥哥,不管我了嗎?”

忠勇伯夫人嘆氣,“手心手背都是肉,娘怎么會不管你?可你哥哥好了,你這后半生才有靠山,不然等到爹娘閉了眼,你靠誰去?”

半月之后,京里出了件不大不小的喜事,忠勇伯府三姑娘和翁郎中訂了親。

此時的忠勇伯府已經淡出了京城勛貴之家的視線,雖有人談論但如同在風浪不息的水面上投了塊石子,很快就平靜了下來,百姓們的觀注點集中了到一件大事上面,那就是——武比。

文試雖然也吸引人觀注,但考試的時候是一人一號,不僅吃喝拉撒在里面,而且進去之前要搜身,至于才子們在里面是怎么個考法外面的人半點看不到,可武舉卻可以圍觀。

本朝的武舉試是從吳太后時期開始實行,規定每三年一次,除了舉重、騎射、步射、馬槍之外,還要考軍事策略,諸如孫子兵法之類的東西,除此之外,還對容貌長相也有要求,必須身軀偉岸,以后才能做將帥培養。

本朝民風開放,諸如姑娘家著胡服男裝在外行走也時常可見,武舉時許多姑娘家也會換上男裝,光明正大的看美男。

這一屆的武舉的榜首陸陽春,更是美男之中的楚翹,最重要的是他的年輕很輕,今年剛過完十五,虛歲十六而己。

當然,也有些武藝比他厲害得多的人參加了考試,但在考軍事武略的時候被涮了下去,有些文武皆不錯,但年紀又太大了,不然這榜首也不能被他給得了去。不得不說,大周是一個看臉的國家。

許多姑娘們當場就對柳陽春扔了鮮花和帕子,陸五娘看了之后,回去免不了和康樂侯夫人抱怨了起來,“崔大姑娘、姚二姑娘、吳大姑娘……那么多人都喜歡哥哥,不知老夫人為什么一定要他娶王琳芝那個河東獅阿娘你都不知道,那天她吩咐打死鳳香公主跟前下人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呢!”

康樂侯夫人擺擺手,“你祖父占過卦,這大周的氣運轉機就在她身上,娶回來咱們陸家就可以轉危為安,官運享通,富貴綿延,家里好了你以后才會更好!不喜歡,供著就是了。”

陸五娘猶不相信,“會不會是祖父的卦算錯了?”

康樂侯夫人忙做了一個噤聲的表情,板臉道:“你祖父的卦從來沒有錯過。”

陸五娘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今天我們鶴鳴軒的女學生都在看武舉比賽呢,別的姑娘都給哥哥扔花,但是人家連個正眼也沒看,還說武舉都是些蠻夫,比進士差遠了!”

康樂侯夫人的臉也跟著不好看起來,但仍安慰女兒道:“說武舉是蠻夫,又沒說你哥!”

陸五娘急得直跳腳,“就是上面宣布哥哥得了榜首,長興侯家的姑娘說哥哥長得好看,瑯琊郡主很不屑地說是蠻夫。”

康樂侯夫人冷冷一笑,“那也得娶,她生是我陸家的人,死是我陸家鬼!”

陸五娘冷笑起來,“吳大姑娘悄悄告訴我,說惠妃娘娘早交待了鳳香公主,讓她同瑯琊郡主好好相處,還說她救過七皇子,等過個兩三年就提親。”

康樂侯夫人一下子抓住了女兒的胳膊,“你說什么?”

陸五娘幸災樂禍地道:“七皇子要娶她,咱們家爭不過的,真要得罪了惠妃娘娘,不等到有轉機咱們就已經倒霉了。”祖父若真能算得到以后的事,那怎么不給他自己算算怎么,早些找個名大夫治病,也不致于英年早逝了。

她壓根本就不相信康樂侯夫人告訴她的這個說辭,又把原話重復了一遍,康樂侯松開女兒的手,二話不說直接去了上房,“你們都退下吧,我有事要稟告老夫人。”

等下人們全退了下去,康樂侯老夫人才出聲斥責道:“你如今也是當家主母了,堂堂的侯夫人,怎么行事越發沒有章法了?”

康樂侯夫人忙陪了笑臉,將陸五娘聽來的話告訴了婆婆。

康老侯老夫人皺眉,“王家那姑娘出生當日高僧特意當著先皇和皇上算了一卦,說這孩子不能嫁到皇家,否則會影響趙氏皇室的氣運,皇上肯定不會讓七皇子娶她的。”而那高僧早被陸侯爺許以重利收買了。

康樂侯夫人遲疑地道:“現在外面都在傳言,說瑯琊郡主救了七皇子的性命,傳得并不怎么好聽,說當時七皇子是落水了。王家肯定不會傳出這樣的消息,必定是吳惠妃故意設的套,想讓那邊做側妃,若咱們這個時候湊上去,吳惠妃那邊會不會對咱們不利?前段時間又傳出廢后的謠言,就算皇帝不廢后,七皇子也絕對有和大皇子角逐的能力。咱們若是得罪了那邊……”

萬一將來七皇子登上了王位,康樂侯府絕對會有被清算的那一天。

康樂侯老夫人冷冷一笑,“老侯爺的卦從來沒出過問題!雖然后來人人都說陸家失寵是因為沒有擁立之功,其實根本不是這么回事,若是沒有我們從背后相助,平安大長公主絕對不會這么快伏誅!“

康樂侯夫人顯然是頭一次聽到這個消息,半晌才反應過來,當時陸家并不是沒幫趙喆的忙,而是暗暗的立了大功,可趙喆現在厭惡康樂侯府又是怎么回事?

康樂侯老夫人嘆氣,“外人都夸皇帝意志堅定,但我卻明白,他是因為平安大長公主的死而暗地里怪上了陸家。可現在的瑯琊郡主卻像極了當年的平安大長公主,不然她住的那地方也不會取名清蓮居了。新皇宮建成之后,后宮多是以清命名,清寧殿、清思殿、清涼殿,而那清蓮居也是皇帝親筆題的。平安大長公主的祭日和瑯琊郡主的生辰其實就是同一天。不然你以為皇帝會這么寵著她?若不是這樣,我又如何會堅持要我這么優秀的孫子去娶她!”

居然是這樣!

康樂侯夫人雙目發光:憑趙喆對平安大長公平的內疚,絕對會彌補在瑯琊郡主身上,和王家的這門親事陸家無論如何也要得到!

“那別人難道就不知道高僧當日的批言?”康樂侯夫人此時的語氣又恢復了往日的恭順。

“為此,老侯爺特意尋了高僧給她算過一卦,說她以后的命運不好說。”康樂侯老夫人得意地笑,“吳惠妃想坐上后位,唯一的障礙就是王皇后,你覺得她會讓兒子娶王家的姑娘做正妃?”

那就是想壞了王琳芝的名聲了,“那我們要不要提醒一下王家?”

康樂侯老夫人臉上露出一抹奇特的笑意,“不必,我們得罪不起吳惠妃,不如用她磨磨瑯琊郡主的銳氣,她的名聲越差,到時候陛下就會對侯府越內疚,老侯爺只說讓陽哥兒把人娶回來,可沒說一定要讓她長命百歲。若將來真是吳惠妃做了太后,她活著倒不如死了痛快。”

康樂侯夫人神情越發恭順,“那老侯爺有沒有給七皇子占過卦?”

康老侯老夫人閉了閉眼睛,“不曾,七皇子和她同一年生,而老侯爺一年只能卜一卦,就算如此,仍舊被反噬了……”

康樂侯夫人悄悄地退了出去。

外面鑼鼓喧天,爆竹連連,像過節一樣熱鬧了起來。

打聽消息的小丫頭脆聲稟告道:“是去契丹的使團回來了!”

王惟一回來了?

康樂侯夫人心里甚至有些許的激動,巴不得現在就去把和王家的親事定下來,這樣做為姻親的康樂侯府也可以跟著蹭點知名度了。

密切地注視著康樂侯夫人的陸五娘,恨恨地垂下了頭,就算這樣也不能改變老夫人的決定,她就只能對那群想方設法討好她的姑娘們說抱歉了。

康樂侯夫人開始去做兒子的思想工作,若是沒有他的配合,依照康樂侯府目前的情況并沒有半點把握能讓王家同意這門親事。

可當康樂侯夫人將老夫人的話原原本本地說給陸陽春聽了之后,他卻直接拒絕了,“以前你們告訴我說有婚約,還說是祖父和陳國公定下的,做為陸家唯一的男丁我也只有認了,可兒子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是這般的荒唐,若真想要榮華富貴,兒子在陛下那里阿諛奉承也比在王家面前諂媚要心甘情愿!”

康樂侯夫人傻眼了。

“原來根本就沒婚約!難怪王家兄妹看到我會躲著走。”陸陽春似乎在笑,可那笑容卻比哭還難看,恁誰被自己最信任的親人騙得這般凄慘,心里能好受呢?

康樂侯夫人無力地從兒子的房間里出來了,一邊是公公的遺言,一邊是自己驕傲的兒子,她心里也不好受,硬著頭皮又去了康樂侯老夫人那里。

“他要婚約,拿給他就是了。”康樂侯老夫人依舊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王惟一這一回來,立了大功,沒準皇上一高興,陽哥兒世子封號也可以早點定下來。”

康樂侯夫人此時唯一的念頭就是老夫人已經糊涂了,她在陸家呆了這么多年,可從來沒聽過半點婚書的事情。康老侯老夫人如今已經是白發蒼蒼,連自己上一餐吃的什么飯都記不清楚了,還能記得陸陽春有過婚書?

康樂侯老夫人的手開始在枕頭下面摸索起來,過了好大一會兒,抖著手遞過來了一個木匣子,上面的鎖已經銹跡斑斑,連鑰匙都不知道扔哪了。

康樂侯夫人顫著手將那匣子接過去,急急忙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交待下人,“去請侯爺過來,說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他商量。”

此時已經快到人定了,侯爺早歇在了涂姨娘那里,現在去叫人,豈不是自己找不自在?

可主子的話她又不得不去,唯有戰戰兢兢的過去了,好在涂姨娘那里燈還亮著,得知康樂侯夫人相請,涂氏甚為體貼的笑道:“侯爺快去吧,別誤了大事。”

康樂侯府現在門可羅雀,哪里還有什么大事?

康樂侯有些不愿意,“是什么事?”

“好像是大公子的事情……”

康樂侯這才板著臉過去了,唬著臉一腳朝那匣子跺了上去。明明陳舊的匣子,卻意外地只裂開了一條縫。

康樂侯夫人也不計較丈夫的臉色,急急忙忙蹲下身來,“侯爺當心些,妾身看看能不能拿出來了。”說著將那裂縫朝下,一陣猛搖。

你別說,還真的有發黃的絹布從那縫里露了出來,康樂侯夫人屏著氣,小心翼翼地抽了出來。

“陽哥兒的婚書,真的有婚書!”

康樂侯愣了一下,不耐地皺眉道:“哪來的婚書,我這個當父親的怎么不知道?”

“老侯爺和陳國公一同訂下的婚書,上面有我們陽哥兒和瑯琊郡主八字!”康樂侯夫人的聲音明顯激動起來。

康樂侯的神情越發疑惑,正想開口喝斥,康樂侯夫人已經把那婚書塞到了他的手里。

“還真是陽哥兒的婚書,還是刑部尚書柳大人的父親做的證人!”單有婚書,王家可能會不認帳,但現在有證人他怕誰?

康樂侯哈哈大笑起來,“這下好了,我親自去一趟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