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曉之前讓廚師照顧龍飛虎翼,又說跟許靈秀去錦成不知道幾時回來,廚師自己要報告給有關的人。而有關的人一時拿不定主意,必然要告訴許仲霜。
如今,她見到許爺爺,覺得自己能應付,并且也找準自己的立足點,自己是愛許仲霜,不能放棄,而爺爺不過是許仲霜的爺爺,是一個值得心疼的老人罷了。所以,發了這一段短信給許仲霜,告訴他不要牽掛。
她發完短信,托起托盤往屋內走,一路上依日是來時路,小徑花圃依日是以前的模樣,但她的腳步比之前輕快得多。
收拾妥當,許靈秀已經催促幾次,說許爺爺在里屋等著,棋局已經擺好了,讓她快一些。
她應聲,這才隨許靈秀前去。里屋里的陳設到底不是復古得太厲害。不過,相對于現代城市來說,已經很古了。
留聲機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的,放那種唱片,是周旋那種很奇怪的唱腔。總之,那種唱腔在如今來看,到底是沒辦法接受。不過,原生態的嗓音聽著是舒服。放的是那種沒有經過處理的《夜上海》,應該是保存很好的唱片。
屋內有菜莉的晚香,十分清爽,窗戶半開,窗外月色明凈,撤了些許入戶,窗邊的案幾上,許靈秀早將熏蟻的香點了。小鼎爐子裊裊的煙霧在月色下飄忽。
在半掩的絲綢屏風邊,許爺爺正在案幾邊看棋局。董小葵走過去,在另一側坐下,看那棋盤上是中國象棋。呵呵一笑,說:“以前總想著向爺爺討教。現在夢想成真了”我卻有此緊張了。”
“有什么好緊張的呢,你也不是小家小戶出身。”許爺爺說,暗指自己對她已經了如指掌。
董小英一聽,也是明白話中含義,心卻是淡然,這種對話還在她的拿捏范圍之內。所以,她調皮一笑”說:“當然緊張了,我一直聽仲霜說爺爺的棋藝精湛。這緊張是來源于敬畏呢。
其實,董小英在來錦城的路上想過,在和許爺爺相處時,許仲霜這三個字應該是禁忌。但剛剛看到許爺爺的背影”忽然就覺得一切都不重要。這個老者注定是自己的家人,對于家人又有什么好忌諱與防備的呢?就當他是自己的爺爺去尊敬、疼愛就好。
所以,現在的他在董小葵的眼里”不過是一個老者,一個長輩,并不是許家的當家。所以,提起許仲霜,她也不覺得有什么緊張的。
許爺爺倒是漫不經心地掃她一眼,問:“那小子還會贊美人?”
“是啊”我跟他下棋,總是輸。他得意地說是爺爺教的,爺爺的棋藝那才叫精湛。”董小葵回答。其實這也是原話。只不過許仲霜說這話時,語氣神色都很平常,并沒有董小葵轉述時那般夸張。
“這小子”唉,從小就愛添亂,性子倔強。調皮得很,拿開水澆花這些事也是干過的。”許爺爺搖搖頭。
董小葵一聽”不由得“啊”一聲,表示驚訝。許爺爺點點頭,說:“你以為爺爺是開玩笑的么?他們這一輩里,最寧靜的是老大”不過,老大書卷氣重”去軍中也不適合。老三,總是單薄一些。至于其他的,總是有各方面的不足。只有他,打小就聰明,也調皮,那性格太暴烈。”
董小英又是一驚,訕訕地問:“爺爺,不會吧刁他現在淡然得如同一滴水,波瀾不驚的。即便生氣,也波瀾不驚的。性格暴烈!”
許爺爺哈哈一笑,說:“那也是經過多年磨練的結果。這小子,從小就能帶一幫的小孩子,指揮得人嗷嗷的。可是他自己就是性格暴躁,很容易動怒。那時,我還忙,沒太多空管他。于是就讓他奶奶帶著。每天抄寫各種古典文字,看歷史典籍,其余的學習也做,但做得很少。有將近三年的時間,就是在古書的閱讀與抄寫中度過的。我一有空,就跟他講論歷史,兵法包括書畫。我原本只是愛好,為了這家伙,我可沒少下功夫。”
原來許仲霜的古典氣質是這樣來的。不過這樣關了幾年,沒對古典的東西惡心到死,也算是奇跡了。
這小子還真是奇葩。董小葵想起他來,似乎這家伙又生動了一些。她心里高興,嘿嘿一笑,說:“看來他深得爺爺的心呢。”
許爺爺瞧她一眼,神色也波瀾不驚的,他緩緩地說:“世家傳承是一件大事。并不是簡單的事。對未來繼承人的選拔也是一件大事。仲霜從小的資質就超凡,唯一不好的就是性格倔強暴烈。所以,針對這一點,必須要下功夫。他如同一匹野馬良駒,不馴服就不不能成大器。所以,你應該知道仲霜對于許家的重要性。”
許爺爺說到這里,又意味深長地看了董小葵一眼。董小葵假裝沒看見,只是盯著棋盤上的棋子瞧,心里卻想如果那樣重要,為何要將他放在那個位置,那樣危險,隨時都可能沒命的位置。雖然那個位置可以加速他成長的進程。
“爺爺辛苦了。我雖然是小家小戶的女孩子,但也懂得一個家族的輝煌必定有嘔心瀝血的謀劃以及一大批人前赴后繼地為榮譽而努力,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董小蔡慢慢地說,想到許仲霜一直過那樣的日子,心里也不免微微疼痛。
董小葵這一句話,其實暗地里是說許仲霜也是這樣的人,幾乎是一直在為這個家。以后,他也會跟爺爺一樣辛苦。讓這個老者思量一番,他雖然辛苦,但有自己最愛的人始終站在身邊,即便是如今,那個人不在了,他還是大段大段美好的回憶足可以抵擋這之后的孤單歲月。
“許家的人向來如此。”許爺爺一邊說,一邊在棋盤上挪出第一步。
“所以,許家總有不同的氣質。仲霜曾經說,許家是一個相信愛情,并且一直受到幸福祝福的家族。”董小葵也走出第一步。如今,兩方都才走出第一步,在這楚河漢界的棋盤上并不見輸贏。
許爺爺沒有說話,只是手半支腦袋,像是專注地看棋盤。又跟董小英對壘了幾步,那一步步都是看得很長遠的。董小葵也不敢大意,思考再三,落下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