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暮靄沉沉,回望山頂,古炮臺在暮色里顯得更滄桑。周遭一個人也沒有,天地沉沉,仿若天地間就只有他們兩個人,手牽著手,再也不分離。
這種感覺很奇妙。董小葵偷偷地樂,繼而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
兩人信步走到度假區,那胖子已在門口等著,看到許二過來,一臉笑容地迎上來,說:“我還正說帶手電上來找呢。”
“你覺得我需要?”許二反問,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胖子不以為然,像是早已習慣許二的作風,呵呵一笑,說:“只是看你今天帶著女眷,這山路狹窄的。”
許二哼一聲,沒有多說,依舊拉著董小葵的手,往度假區里走。
吃晚飯的地方是單獨的包間,原木的裝修,古樸雅致,壁燈也是古典的造型。
桌上杯盤碗盞精致,擺放的全是錦城菜色。
董小葵一看,倒是格外親切,自從來到京城,雖然與趙敏、余姚、周珍珍一并到處去找菜館。好的川菜館也有,但是極少吃到正宗錦城口味。
倒是那一天從榮冠集團出來,與許二去“無味記”,那里的菜倒是讓她吃得舒服。那人貌似是他伯父來著。
“又在想什么?”許二一邊往桌邊坐,一邊問。
董小葵回過神來,搖搖頭,忙掩飾說:“是瞧著這些菜色,想到小時候的一些事了。”
“嗯,什么事?”許二漫不經心地問。徑直拿起桌上的一只土陶的酒瓶,扒開松木塞子,往旁邊的杯子里倒酒。
“嗯,也沒什么,就是小時候跟吃有關的了。”董小葵回答,心里可是沒想到這人還會問她什么事。
他也不追究,只是倒了兩杯酒,遞給董小葵一杯,慢騰騰地說:“過去的,只是一種經過,太過沉湎,會影響將來。你應該看到,以后的每一天都是新的。”
“嗯。”董小葵瞧著那杯中的酒,不是平素里清澈,也不是九重天底樓云春調配的那些花花綠綠的,有點米湯的感覺,更像是小時候,外婆煮給她吃的雞蛋醪糟湯。很是誘人,但是這是酒,自己的酒品……,哦,不解釋。
所以,盡管董小葵很想嘗一下這酒是不是小時候記憶中的醪糟湯的味道,但還是忍住了,抬眉看許二,說:“我不喝酒的。”
許二端著杯子喝了一口,瞟了她一眼,點點頭說:“嗯,很好。”
董小葵拿起筷子,也不是拘禮,開始夾那清炒青筍,一邊夾菜,一邊問:“你要開車,還喝酒?”
許二垂著目,漫不經心地說:“等下有司機,這米酒還不錯,只是這杯子差勁了一些,回頭等我空了,帶一些去寧園,書房后面的柜子里,有鎏金杯,裝著米酒,很好看。[wzdff貼吧團]”
閑話家常的許二,總是讓人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只剩下不停地吃飯。
“女孩子在別處不喝酒是好的。不過,跟我一起無妨,你也嘗一杯。”許二忽然說。
呸,跟你在一起喝了酒更危險。董小葵立刻反應,在心里腹誹,面上卻是一副堅決不從的模樣,說:“不太想喝。”
許二也不逼迫,又倒了一杯,慢慢品嘗,然后才說:“上次在九重天,怎么就喝了?”
“那個是騎虎難下。”董小葵聲音很小。
許二自顧自地吃菜,末了,說了一句:“自作聰明。喝些吧,這種酒也是錦城那邊的風味,小時候,我在國外,外婆煮的醪糟雞蛋羹,跟這個味道很像,香甜誘人。”
他也提到外婆,垂著目,神情有些落寞。
也許那位老人家,不在了吧。董小葵心里一軟,想到自己的外婆,心里有些濕濕的。她低聲說:“我也想到我外婆給我煮的醪糟雞蛋羹了。”
“那喝一杯吧。當是重溫。”許二說完,又喝了一小口,夾了一些菜。
董小葵瞧著他,這人坐得很端正,吃相斯文,端白瓷酒杯的姿勢很優雅,舉手投足有一種內斂的貴氣。
即便是很安靜地坐在那里,也有一種熠熠生輝的感覺,讓人不自覺去看他。
她瞧他幾眼,低了頭,端了那杯米酒喝著,溫熱的酒,有甜美的香氣。她起初小口淺嘗,后來將整杯都喝完,又不好意思倒。
許二卻像是看穿她的心思,說:“這酒,你喝一杯就好。吃飯吧。”
人家既然這樣說,她也就只好應答著。
兩人開始吃飯,各自都沒有說話。
吃完后,許二便站起身,依舊是拉著董小葵的手往外走,車早就在外面,司機也在那里等著,瞧著兩人走出來,開了車門。
“先去q大。”許二吩咐司機。
“是。”司機語調謙恭,開始開車。
許二對董小葵說:“以后,他會負責接送你。你有什么需要就對他說。”
“嗯。”董小葵應答。
車子開動,車內,寂靜無聲。
這山嚴格意義上來說,已經不是京城的地盤,出了京城好遠了。
車在山間的公路上跑,也許是軍管區的緣故,這段路的車極少。夜色四合,這個路段隔很遠才會有一盞路燈,昏黃不明的。
爬山,確實是一件很體力活的事。[wzdff貼吧團]董小葵這會兒已經累得不行,死狗一樣靠在椅背上,只瞧著天窗外的風景。這一晚,夜色晴朗,巍峨的青山之上是綴滿星斗的天空。那些星星密布著,那夜色像是水一般嘩啦啦傾瀉。
似乎許久沒有這樣看過星星了。在學校忙碌,在都市里總是忽略星星。回家,也是匆匆住幾個晚上,又踏上打工求學的道路。
似乎一直在奔波。她感覺很累,許二卻是伸出手來,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溫暖寬大,將她的手包裹著掌心里。
許二就這樣握著,董小葵也不掙扎,兩個人坐著,還是隔著一段距離。但是在夜色里,就這樣靜默著。
不知過了多久,小葵終于是熬不住,閉上眼睛。朦朦朧朧里,聞到醉人的氣息,像是醪糟雞蛋羹的香甜,感覺又回到外婆家,睡在那個小閣樓上,閣樓的窗外有一棵高大的槐樹,五月的槐花正香甜,開著窗戶,銅鈴在窗口輕輕作響,風在房間里打轉,帶來滿屋子的香。
她滿足地笑了一聲,然后放心大膽睡過去。
等董小葵醒來時,天已經大亮,她略略一翻身,才發現自己不是在學校的床上,而是躺在許二的懷里,就睡在車里。
她略一搖頭,才想到昨晚自己似乎很累,在車里睡著了。閉上眼睛的時候,對許二說過:“到q大叫醒我,我先休息一下。”
可是這人怎么沒有叫醒自己,她立馬掙扎著要起來。就聽見許二在耳邊低聲問:“醒了?”
“嗯。你怎么沒叫醒我?”董小葵坐起身子,整理頭發,問:“幾點了?”
“九點二十分。”許二回答。
周一上午有課的。董小葵心里發怵,頗為懊惱,看看四周,更是懊惱。這不是q大外,而是寧園。
又回寧園來了!!!
“你怎么又把我弄回來了?”董小葵有些生氣,疑心這人是故意的。
許二坐在那里沒有動,好一會兒,才說:“你電話響了,也吵不醒你。我叫也不醒。看你是真的累了,所以就讓你睡。”
“那你怎么又弄回來了,我周一早上有課。”董小葵拍著額頭。
許二也不生氣,只是說:“我不能在外面停太久。”
董小葵倒是沒話說,許二身份貌似特殊,再說了他是權貴之家的公子,在q大那邊停留太久,始終不是太好的。
不過,誰打電話來?她趕忙從包里翻電話,一個是趙敏,一個是此岸彼岸,還有一個是董小槐。都是已接電話。
這人怎么可以接她的電話?那一次在西山,狼狽不堪的她向他借手機,他很欠揍地說:“手機,關乎,不借。”
如今,這不是窺伺她么?她瞧了瞧電話,又不悅地看看許二,問:“你接我電話?”
“少羅嗦,來替我揉揉膝蓋。”許二不悅地說。
董小葵本來想反駁,最終卻是想到自己一直躺在他懷里,這人怕是吵醒她,所以一直沒有動吧。
這事,董小葵到底是有些感動的。這他接電話的帳另外算。一單歸一單嘛。
所以,她坐過去為他揉膝蓋,一邊揉,一邊問:“你接我電話,說啥了。”
“電話一直響。你也不見醒。我就接了,沒啥。我就說你累壞了,已經睡著了。然后就掛了。”許二漫不經心地說。
董小葵只覺得頭皮發麻。這句話,他還說沒啥?給一個女孩子打電話,大半夜的,是一個男人接電話不說,這個男人還說這個女孩子累壞了,已經睡著了。這——,這任憑是誰都會有想法的。
“你——”董小葵狠狠地敲在他膝蓋上,然后轉身走到車外。
虎翼與龍飛在一旁的草坪上趴著曬太陽,瞧見董小葵,蹦跳上來,轉了轉圈。董小葵拍了拍虎翼的腦袋,說:“乖。”
龍飛也一并上來,求撫摸。董小葵又拍了拍龍飛,說:“乖。”
兩只狗狗這才往車那邊去,許二下車來,一臉不悅地說:“董小葵,沒想到你力氣倒還大,下手這么狠。”
董小葵不悅地說:“你說過手機是,你還——”
“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是我的女人。我在幫你。”許二很高姿態,摸了摸虎翼龍飛,讓它們一邊去玩。
董小葵不說話。知道自己如今騎虎難下,從前,沒有招惹這太子爺,自己面對的敵人就只有孫冠華背后那個。如今招惹了這太子爺,再回到從前的身份,浮上水面要對付自己的人就多多了。
她又不傻。許二昨晚那句“我的身份在,是麻煩,不在,是煩”,她聽得懂。所以,也懶得得罪這位。“行了,吃完早餐,我讓司機送你回去。”許二走到門口,回過頭來,看到董小葵還在原地站著,語氣倒是軟了下來。
董小葵抬眉瞧瞧他,倒是看出他神色疲憊,有些憔悴了。看樣子昨晚是一直沒有睡。到底就是為了自己能睡得好一點么?
她心里這才生出幾絲的愧疚。平心而論,自己確實沒有聽到任何的手機鈴聲,并且也睡得極其舒服。
她抿著唇走過去,兩人都沒有說話。董小葵洗漱完畢出來,許二在講電話,聲音很小,看到董小葵下樓,便是說了一聲:“行了,我一會兒就過來。”
兩人一起吃早飯,也是沒有說話。董小葵只覺得氣氛壓抑,最后,許二匆匆吃完,對她說:“你好自為之。我先走了。”
他說著,拿了衣服就往外走,董小葵忽然站起來,也是莫名其妙地喊了一聲:“許少。”
許二轉過來瞧著她,董小葵倒是局促了,兩人就那樣對視著。許二看了看表,往外走。她倒是莫名其妙也是追了出去,看到他走到車子前。
“有事嗎?”許二站在車門口問。
董小葵鼓了鼓勇氣,走過去,深呼吸一下,說:“對不起,我剛才不該那樣。”
“嗯,你最近注意些,不要傻傻的。”許二坐進車里,電話又響了。
他接起來,說:“馬上就來。”
看來是事情緊急。董小葵第想起第一次見到他,就有人開車追著,他也受傷了。他到底有怎樣的身份,董小葵不清楚。
但這一刻,董小葵忽然覺得害怕,在他將車調頭往外開時,她忽然跑了過去。
車開得快,董小葵本來想要放棄,可是那車忽然有急剎了。也不見許二下車,或者探出窗外。
董小葵走上去,他坐在車里,問:“怎了?”
董小葵咬了咬唇,低聲說:“你——,要注意安全。”
許二“嗯”了一聲,然后開著車走了。董小葵就站在原地,龍飛虎翼不知什么時候,也一并坐在她身旁。
她在原地站立一會兒,回去收拾東西,準備回學校。先給董小槐打了一個電話,問了他打電話來做啥?
董小槐說是因為祖屋的事,三叔他們又在說賣掉,就是包括我們家的。媽媽在跟他們據理力爭。
“呸,你讓媽別去爭,咱們家那份兒房契絕對不拿出來。我六月底就回來,看看他們能弄出點啥。”董小葵在火冒三丈,親情是多么可貴的,但是這幫子親戚,真讓人寒心。
“嗯。我也是這樣勸。”董小槐在那端回答。
董小葵又詢問了一下他的學習成績,考試準備情況等。末了,終于問了昨晚打電話來,跟那人說了什么。
董小槐一一回答,原來許二的原話是:“你姐姐今天去爬山,大約累著了,電話都丟在我車上了。我讓她明天給你打。”
呸!這男人就是喜歡嚇她。
她掛了電話,不知怎的,很想哭。
(哈,看到書評區的長評,再一次感嘆:臥虎藏龍的書評區,大家都很強悍。謝謝大家的長評。嗯,大家有事沒事,去書評區盡情蕩漾吧,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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