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宮令

第七十一章 落定

“來人!”

白氏輕喝一聲,院外應聲走入兩人。

沈陵容眉眼輕抬,見來人卻是薛、張那兩個婆子。

“將俊哥兒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是!”

那兩個婆子走上前來,一臉陰沉地將俊哥兒兩條臂膀抓緊了,硬生生將人拖了起來。

劉媽媽心頭一跳,不錯眼地盯著,生怕俊哥兒出什么意外。

俊哥兒劇烈地掙扎著,沖著白氏喊到:“夫人,求您饒了金豆兒吧,一切都是奴才的錯,奴才給您磕頭了!夫人!”

白氏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右手輕輕一擺,薛、張兩個婆子便下了死力氣將俊哥兒拖了下去。

寧姐顫抖著躲在崔姑身后,看到這一幕已經泣不成聲。

金豆兒目光癡癡,看著心愛的男人被人拖拽的狼狽模樣,卻露出了一個凄美絕倫的笑容。

“俊哥兒,你肯為我做到這一步,那么豆兒也一定將最干凈的自己留給你。”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俊哥兒望著金豆兒平靜的眉眼,似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猝然色變。

“豆兒,你……”

俊哥兒話還未出口,一塊破布突然塞了過來,將他的嘴堵得死死的。

原來是白氏嫌他太過聒噪,命人堵住了他的嘴。

俊哥兒一時之間目眥盡裂,絕望地朝金豆兒嘶吼著,眼神通紅幾乎要落下血淚。

金豆兒朝他輕輕搖了搖頭,目光繾綣纏綿,如獲珍寶。

繞指柔情,慢慢輕許,若難以廝守,便將我最美的模樣留給你。

俊哥兒被拖了下去,很快有沉悶的板子聲傳了過來,伴隨著劉媽媽的痛惜聲。

金豆兒輕閉了眼,等待白氏最后的發落。

“來人,將金豆兒帶下去,即刻發賣,若有人阻撓,打二十大板!”

白氏語氣凌厲,最后一句顯然是沖趙媽媽說的。

婆子們上前欲抓金豆兒,趙媽媽立刻飛撲過來,將金豆兒摟進了懷里,目光惡狠狠地盯著四周。

這一幕像極了保護幼崽的母狼,正齜牙咧嘴地威脅著周圍的敵人。

白氏嘴角緊繃,望著趙媽媽的眼神陰狠似幽洞里的風,無聲卻冷入骨髓。

“趙媽媽,你想做什么?”

趙媽媽哀求地望著白氏,悲切地說道:“夫人,豆兒就是我的命,您發賣了豆兒,那就是往我心口戳上一刀,是要我的命啊!”

“求夫人看在奴婢這么多年來勤勤懇懇的份上,讓豆兒留在府里吧,奴婢絕不會再讓她出現在夫人面前。”

趙媽媽情真意切,見白氏不為所動,慌亂地繼續說道:

“若夫人不愿讓豆兒留在府中,那……那讓奴婢將豆兒送到鄉下,讓她一輩子留在鄉下,夫人,這樣可以嗎?”

白氏聽到這里心頭一動,趙媽媽這話倒無不可,若是真的發賣了金豆兒,只怕趙媽媽今后也不能再為她所用了。

趙媽媽眼見白氏眉頭松動,忙拉著金豆兒給白氏磕起了頭。

“不行!”

崔姑拉著寧姐跪在了白氏面前,紅著眼說道:“夫人,若是這樣輕放了金豆兒,我的寧姐兒還有什么活路!”

“三人成虎,寧姐兒何其無辜,只有重罰了金豆兒,才能堵住悠悠眾口,為我寧姐兒討回公道!”

未婚夫婿移情別戀,欲另娶她人,這般晴天霹靂,若不是她發現得及時,她家寧姐兒早已一條白綾離了這人世。

不讓金豆兒得到應有的懲罰,她絕不會善罷甘休!

寧姐兒瑟縮著肩膀跪在那里,一張蒼白的小臉幾無血色,淚珠子還在滴滴嗒嗒地往下掉。

趙媽媽心頭一緊,急切地對崔姑說道:“阿碧,我保證豆兒從今往后絕不會出現在你們面前,你就留豆兒一條命吧。”

崔姑冷笑一聲,“趙文喜,金豆兒作出這般不知廉恥之事時,可有想過留我家寧姐兒一條命!”

眼見二人之間的矛盾已到了無法調解的地步,白氏心中不再動搖。

經過此事,趙媽媽雖和她徹底離了心,但只要將趙媽媽留在這個府里,她便翻不出什么浪花來。

“來人,將趙媽媽拉開,將金豆兒拖下去!”

“不不不,夫人,不要!”

趙媽媽絕望地抱緊了金豆兒,做著最后地掙扎。

只是她哪里是眾多婆子的對手,幾個人一窩蜂沖了上去,硬生生將趙媽媽的手掰開,將金豆兒拖了出來。

“豆兒!”

趙媽媽聲嘶力竭,發髻散亂,形同瘋子。

“娘……”金豆兒哽咽地看著趙媽媽,“娘,對不起,對不起!”

趙媽媽拼命搖著頭,“豆兒,我的心肝,夫人,求您了,求您了!”

白氏神情冷漠地看著這一切,擺了擺手,讓人將金豆兒拖了下去。

金豆兒不舍地看著趙媽媽,眼淚滾滾,卻沒有掙扎。

直到金豆兒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院外打板子的聲音也停了下來,二十大板結束了。

趙媽媽仿佛被抽光了力氣,一下子委頓在地上,神情絕望猶如行將就木的老人,一片死寂。

喧鬧的院子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既然已經塵埃落定,容兒便不再打攪夫人了。”

看到這里,沈陵容終于站了起來。

“回去好好歇息吧。”

今日之事顯然也費了白氏許多心神,她點了點頭,連多寒暄一句的心思都沒有。

“容兒告退。”

沈陵容行了禮,領著秀云離開了秋梧院。

直到走出秋梧院,秀云才敢開口說話。

“小姐,金豆兒被發賣了,我們……”

沈陵容回望了秀云一眼,眸光閃閃,“怎么?心軟啦?”

秀云馬上搖了搖頭,“沒有,她那么可惡,以前可沒少欺負小姐,奴婢怎么可能心軟,只是……”

“只是看到趙媽媽那樣,覺得可憐了?”

秀云點頭如搗蒜,“奴婢看著,趙媽媽是真心疼愛金豆兒的,方才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樣,看著可真可憐。”

“莫怪古人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可惜趙媽媽行事一向嚴謹,卻沒能把女兒教好。”

二人朝著夏荷院走去,一路上丫鬟婆子見了沈陵容皆恭敬地行了禮。

“小姐……”

秀云沉默了許久,欲言又止。

“嗯?”

“小姐,金豆兒應該會沒命吧。”

秀云糾結著,還是說出了口。

被發賣到那種地方,但凡有點骨性的,都不會選擇茍且偷生吧。

想著今日一早還和她有說有笑的金豆兒可能很快就沒了性命,秀云心中異常地沉重。

“她肯定不會茍活的。”

沈陵容語氣篤定,沒有絲毫猶豫。

金豆兒方才與俊哥兒遙遙相望,眼里的那抹決絕沒有逃過她的眼睛。

氣氛一下子沉重起來,秀云心中一顫,她不知道以后俊哥兒和金豆兒還是會攪和在一起。

她只當是她們的謀劃導致了金豆兒與俊哥兒相逢,間接害了金豆兒喪命。

愧疚與良知的譴責讓秀云心亂如麻。

沈陵容看著秀云低落的模樣,微微一笑,嬌顏瀲滟,“秀云,你可看到鵑兒了?”

秀云一愣,“鵑兒?奴婢沒有注意,說起來,下車以后便再沒看到她了。”

沈陵容緩緩點頭,秀雅的眉眼輕笑,親昵地拍了拍秀云的肩膀,“放心吧,金豆兒不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