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高門

嫁高門 第37節

第38章

幾日后,春意融融,風和日麗,長喜與陸璘由牙人帶著去看宅院。

之前長喜就已經看過,最后覺得這家不錯,所以讓陸璘來看。

一座三間正房的小院,帶了東西廂房和廚房,里面家具也都有,院內用青石磚鋪就,還有一口井,坐北朝南,陽光通透,街前街后也安靜,算得上是上乘的房子。

“這房子的主人是個老秀才,以前都自己住,眼下不住了才剛租出來,最適合讀書人了。”牙人不知陸璘的身份,只看出他定是讀書人,給他介紹著。

“一個月只要半吊錢,押二兩便成,老秀才厚道,這價錢很便宜了。”牙人又說。

陸璘問:“房契在老秀才手上么?簽租契時須見到房契,且是房主本人。”

牙人一聽便知道這是個爽快的主顧,這已然算答應了,連忙道:“在的在的,我能擔保,公子什么時候能簽租契,我馬上就和房主說。”

陸璘回道:“大約三日后吧,若房主晚上有空,明日傍晚之后也可以。”

說著從院子邊上的小徑走過,來到后院。

后院不大,也沒鋪磚,倒并不妨事。

他走到后院的小門邊,拉開了門栓,看向外面。

牙人說道:“后面就是大通街,這兒過去,是雨衫巷。”

陸璘意外地看向牙人:“雨衫巷?”

眼前的街道,幾丈遠后便是路口,牙人所指的雨衫巷就是拐彎之后。

陸璘踏出后院,走到路口處,往那條巷子看,果然離得不遠,就見到那幾棵正在春光下爭妍的杏樹。

“哎呀,那是誰家的梨花還是杏花,長得真好。”牙人道。

“是杏花。”陸璘回答。

牙人笑道:“安陸種杏花的不多呢,怎么樣公子,就定這兒吧?”

陸璘本已確定下來,現在卻有些猶豫。

他沒想到這房子離她這么近。若沒有之前那道關系還好,卻偏偏有,他總覺得這樣,似乎有糾纏她的嫌疑。

“公子?”牙人見他沒反應,追問道。

陸璘回答:“我再看看吧。”

牙人沒想到他這樣回答,連忙問:“為什么呢?之前您家仆人可是跟著我看了很多地方,別處的院子要么太鬧,要么太舊,要么就是太偏,這地方真的不錯了,價格也不貴,錯過了實在難再找到。”

陸璘回過頭來,看看身后的房子,朝牙人道:“勞煩再找找,這里我考慮幾天,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牙人無奈,只好道:“那行,我再替公子留意著,有好的去處再同公子說。”

陸璘本是乘馬車過來,此時馬車還在小院的大門外等著,他看著遠處的杏花道:“我就往那邊繞去前門,你去將門鎖上吧。”

“誒,好,公子慢行。”牙人說著,回了后院。

待牙人走后,長喜問:“公子為什么不訂這房子,是覺得哪里不喜歡?”

“地段有些不合適。”

“是離縣衙有些遠嗎?小的也在縣衙附近看了,沒合適的,而且小的試過,乘馬車來回并不慢。”長喜說。

陸璘沒說話,一步一步往雨衫巷而行,直到那三棵杏花樹下,停了下來。

杏花樹后的院門關著,花開滿枝的杏花在春光下白得耀眼,帶著粉澤,別樣秀麗。

長喜突然明白過來,那院子離施大夫太近了。

他之前不知道它和雨衫巷離這么近,剛剛知道了,只覺得驚訝,倒沒想到這一層,的確,畢竟兩人是和離的夫妻,住這么近著實不太合適。

可是公子心中計較著這個,此時又到這兒來做什么呢?顯然施大夫此時還沒歇診,但萬一她有事從藥鋪回來,不就正好看見了么?

就在此時,施菀家旁邊的院門開了,從里面出來個大娘,見外面有人,抬眼瞄了一眼便往施菀這邊來,拿鑰匙開院門。

里面立刻傳來一陣“汪汪”的犬呔聲,大娘開了門,朝里面道:“別叫了別叫了,給你送吃的呢!”

說著進去,將碗里的吃食倒到狗盆中。

從院外,陸璘能看見一條黃色大狗被系在院中,正搖頭擺尾吃狗盆里的東西。

“也不知你主人怎么被耽擱了,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大娘說著,拿了碗從院中出來,再將院門鎖好。

陸璘開口問她:“煩問大娘一聲,施大夫還沒回來么?”

他記得,離施菀與豐子奕一同出去,已經有五天了,之前明明說待一天就回的。

大娘問:“你是找施大夫看病的?”

陸璘沉默一會兒,回答:“是。”

大娘回:“我也不知道呢,說是和豐家公子一起去云夢買什么書,第三天就回,讓我幫她喂兩天狗,哪想到這么多天都沒見人,也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陸璘沒再說話,大娘拿著碗,進了自家院子。

長喜在一旁道:“應該不會出什么事吧,那天那豐公子不是說去接貨嗎,我看他帶著好幾個伙計,這安陸附近幾個縣都太平著,也沒聽說有山匪什么的。”

陸璘認同長喜所說的。

安陸與附近縣的情況他知道,大道安穩,小道也通暢,幾乎不會碰到意外。

除非是豐子奕的貨遇到了意外,所以施菀沒自己回來,而等他一起回來。

所以他們這些天,一直待在云夢?

陸璘從雨衫巷繞出來,乘上了馬車。

長喜坐在外面車板上,在車駛動前,突然想起什么來,轉頭撩開馬車簾子問:“公子,施大夫一定和豐公子去云夢游山玩水去了,我聽說云夢山水好,還有很多皮影戲師父,施大夫上次因為王姑娘的事心情不好,豐公子就帶她散心去了。”

陸璘冷眼看他一會兒,回道:“少論人事非。”

“……是。”長喜訕訕應著,放下了車簾。

他很意外施大夫竟然和豐子奕出去這么久,自以為自己猜到了原由,卻沒想到公子又不讓他議論事非了。

其實這也不算事非,畢竟是這么熟悉的人,頂多……算關心。

劉老二卻好像也很關心的樣子,低聲問他:“施大夫和豐公子去游山玩水了?”

長喜不太敢再論事非,只是點點頭。

劉老二笑道:“老話不是說了嗎?‘烈女怕纏郎’,這豐公子哪里不好?有錢,長得也俊俏,天長日久這么磨著,神仙也要動心啊!”

長喜怕陸璘怪自己瞎傳謠言,便朝劉老二“噓”一聲,示意他別再說。

回到縣衙,縣丞楊釗便過來問:“怎么樣陸大人,院子看好了沒?”

陸璘回道:“院子不錯,但遠了些。”

“遠了?在哪里?”

陸璘回答:“大通街。”

“大通街啊,不算近,但也不遠,那邊路寬敞,乘馬車倒挺快的。”楊釗說。

陸璘不再說話。

楊釗靠近他,低聲道:“晚上吃飯的事,陸大人還記得吧?”

陸璘抬眼看他一會兒,似乎想了起來,點點頭。

兩天前,楊釗牽線,說縣內的大戶徐仕因祖上情誼,請陸璘共赴酒宴。

徐仕祖上是因戰功而封縣侯的開國將軍,后來爵位降等,到徐仕這一代,只有個七品的恩騎尉,但徐家二爺還在京中為官,徐家又在此地世代經營,自然是富戶與望族。不過是因為陸璘家世好,才能對徐家不搭理,換了別的知縣,早就主動奉承結交了。

陸璘作為一縣父母官,自然不會主動去奉承本地大戶,但對方找上門來,又提起往日與爺爺曾有交情,他必定不能太傲氣,所以當時就應允了今日的酒宴。

答應的事,哪怕此時并沒有赴宴的閑情,也不得不去。

放衙后,陸璘與楊釗兩人就去了吉慶樓。

今日的酒宴就三五個人,但徐仕還是準備了大桌的酒菜,又有數名唱曲陪酒的美人,對陸璘不可謂不熱情敬重。

陸璘自小并不缺應對各種宴席的經驗,今日卻覺得尤其疲憊,臉上那一絲溫和笑意幾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酒過三巡,徐仕與楊釗都已面帶微醺,一邊點著小曲,一邊勸陸璘再喝幾杯。

陸璘并不好酒,說道:“這酒烈,我怕是再喝不了了。”

徐仕立刻道:“陸大人可嘗過咱們安陸的白玉泉酒?那個清冽醇香,不烈,要不然我讓人上兩壺?”

陸璘靜默一會兒,緩聲道:“聽說,安陸的甜酒也不錯?”

“甜酒?”徐仕笑道:“陸大人說的是糯米甜酒,那個的確當屬安陸釀的數一數二,這吉慶樓的甜酒更是安陸之最,我這便叫呈上來給大人嘗嘗。”

說著喊來小二道:“上兩壺白玉泉酒,再上兩壺甜酒。”

“好,小的這就去上酒。”小二說著出去,很快就將酒端來。

白玉泉酒是用瓷壺裝的,甜酒是用小陶壇裝的,徐仕問:“陸大人先嘗哪個?”

陸璘說:“甜酒。”

徐仕便親自給他盛上一碗糯米甜酒。

這甜酒湯清如瓊漿,浮著的糯米細長白亮,一開壇,便是香氣襲人。

陸璘拿勺喝了一口,確如施菀所說,清甜潤口,沁人心脾。

這一晚,他喝了大半壇甜酒。

回到縣衙,月已近中天。

臨近十五,月亮圓了大半,明晃晃掛在半天,如仙鏡,如玉盤。

長喜說道:“時候不早了,公子趕緊休息吧,我去給公子備水。”說著進屋將燈點好,又去廚房提水。

點燈時,陸璘站在房前抬眼看天邊的月亮,水提好時,他還在看。

“公子?你看什么呢?這月亮它也沒圓啊,時候不早了,該睡了。”長喜說。

陸璘低下頭來,緩緩道:“長喜,我突然覺得,也許我以前,錯了許多……”

長喜勸道:“公子你別這么想,你被貶官,不是你的錯,是不愿同流合污而已,你看你離京之前老爺都只是嘆息,也不怪你,說讓你耐心再等等。”

陸璘許久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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