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喧囂聲越來越近,司寧手上的動作也越來越快。
她記得上一世也曾經歷過這樣的場景。
手術進行了一半,槍指在了她的腦袋上,告訴她想要活命就放下手里的手術刀。
可對于醫生來說,手術刀相當于戰場上士兵手中的槍,放下了意味著將一切都交了出去。
不光是她自己的性命,還有身后一眾的戰友。
司寧雖不喜與人親近,但也絕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她頂著那把槍完成手術,子彈也崩開了她的腦袋。
沒錯,那是她死前最后一場手術。
她時常在想,要是一切可以重來,她會不會放下手術刀呢?
往昔的一切漸漸和眼前的場景重疊在了一起。
只要她放下手術刀,逃離寢殿,她便會相安無事。
淑妃不會從手術臺上活著下來,知道她進到這間房子的宮人們,為了活命也絕對不會說出去。
皇后沒親眼見她進來,就算有意將她拉下水,在屋中不見她的人,自然也沒辦法做什么。
只要放下手術刀,司寧就能逃過一劫。
可她沒有……
她迫使自己冷靜再冷靜,手術只剩下縫合,很快就能結束了。
司寧不敢有半點的懈怠,淑妃的命還握在她手中。
而外面淑妃的貼身婢女正大著膽子,和皇后對峙著。
“請皇后恕罪,娘娘身子不舒服,實在沒辦法出來迎接。”
皇后不怒自威,身旁的宮女替著她訓斥道。
“放肆,皇后想見誰,也是你們這些奴婢能攔得住的嗎,給我滾開!”
皇后震怒,傾顏宮的宮人全都嚇得瑟瑟發抖,跪地求饒。
皇后不去理睬他們,執意往里面闖。
淑妃貼身婢女拼死擋住了皇后的去路。
“皇后娘娘,請您留步……”
淑妃的貼身婢女被皇后帶來的人拉了下去,皇后沒了阻礙,抬步走進了最里面的寢殿。
寢殿里靜悄悄的,除去偶爾能聽見金屬碰撞的聲音,再無其他。
皇后帶著婢女走進,就看見寢殿正中央擺放著一個屏風,屏風后面有人影閃動。
“淑妃?”
皇后朝著里面喚了一聲,無人應答。
她朝著自己的婢女使了個眼色,婢女便繞過屏風走了進去。
等到看見里面的景色后,嚇得驚呼一聲。
不等有所反應,人已經倒地昏了過去。
皇后見狀,皺眉轉身便要離開。
只是這腳還未抬起,司寧的聲音便從里面傳了出來。
“淑妃娘娘流產暈倒,快去請御醫!”
皇后抬起的腳步又停了下來,一臉愕然地朝著屏風后面看了過去。
淑妃小產,驚動了整個后宮。
皇上得到消息后匆匆趕來,只是并未馬上進入宮殿之內。
他急著朝著皇后問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會小產呢?”
當今皇上子嗣單薄,這也是為什么他明明對淑妃并不喜,卻還是任著她耍小性子的緣故。
血水一盆連著一盆端了出來,皇上見著都沒多看一眼,只冷冷的問道。
“到底怎么回事?”
皇后的臉色并不比皇上強多少,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可她只能忍著怒氣,抬手扶住皇上的胳膊,輕聲勸道。
“皇上,淑妃還在里面呢,到底發生了什么,不如等到御醫出來了,再行定奪。”
這話意有所指,皇上聽著淡淡掃了她一眼,便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宮女們進進出出了幾十趟,血盆也是不計其數地往外端。
御醫幾次出來跪拜皇上面前,帶著哭聲求饒。
“皇上息怒,淑妃怕是性命堪憂啊。”
這一日皇帝大怒,因為淑妃險些怒殺了御醫,好在最后人救了回來。
司寧從里面出來時,淑妃已經沒了危險。
她跪在帝后面前,懇請皇上責罰。
“是臣婦不好,臣婦沒有差距屋中的香料,沒有保住龍種,請皇上責罰。”
皇上看重子嗣,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可他在看重,也不能拿國勢開玩笑。
陸寒驍有多寶貝司寧,前幾日大殿之上他便知道了。
目光犀利地掃過司寧,沉了沉氣問道。
“陸夫人何出此言?”
“回皇上,淑妃娘娘這一胎雖然從脈象來看有些波折,卻也不會這般兇險,臣婦和劉御醫從淑妃娘娘寢殿的香爐里發現了婆律香。”
皇上不懂,“這香有毒?”
司寧忙回道,“此物無毒,且有活血化瘀之功效。”
皇上還是不懂。
“你是說活血化瘀所以讓淑妃這胎沒了?”
司寧也不再繞彎子,繼續說道。
“回皇上,只單單婆律香沒什么,但要是和安息香混在一起,和墮胎藥無異。”
“這幾日淑妃娘娘心神不寧,夜夜都要點安息香,這才釀成了今日的禍事。”
皇上聽著司寧的話眉頭緊皺,“你是說這是意外?”
司寧便不再回答,是不是意外,這都不是她說的,是要看皇上如何定奪。
正當這時,御醫端著一個盤子走了出來,上面蓋著紅布,陣陣腥臭味從紅布下面傳來。
御醫跪在皇上面前,帶著哭腔稟報道。
“皇上節哀,是位小皇子。”
四個月嬰兒才長出手腳,才能辨認性別,可淑妃這一胎只三個月,如何能判斷出性別呢?
自然是辨別不出的!
之所以御醫這番回答,自然是有人讓他這么說的。
皇帝大怒,皇后便在一旁開了口。
“皇上,淑妃這一胎一直都很小心的,說是意外,倒不如說是有人處心積慮的結果。”
皇上側眸看向了她,隨即狠狠拍在了桌子上。
“反了,真是反了,竟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這等事!”
“來人,去給朕查,徹徹底底地查,看是誰將這腌臜手段用在了朕的子嗣上面,真當朕糊涂了不成!”
君王一怒,血濺五步。
今日皇宮注定不會太平。
等結果功夫,皇上進去看了一眼淑妃。
淑妃痛失腹中胎兒,正是傷心難過的時候,見到皇上也沒了平日的倔強,哭的泣不成聲。
皇上對淑妃的感情其實很復雜。
他起先確實很喜歡淑妃的模樣,可偏生淑妃性子倔,并不會討皇上歡心,還總是處處和他對著干。
一來二去,皇上也失了興趣,鮮少來她宮中。‘
不過終是給他懷了一個孩子,見淑妃哭成這樣,到底有了幾分動容。
和屋中郎情妾意不同,屋外又是另一番景象。
皇后屏退了宮人,帶著司寧到長廊下“閑聊”。
兩人看著宮人一個個被抓了起來,求饒聲磕頭聲不斷交替上演,神情都沒有半點的波動。
于司寧而言,這場血雨腥風從頭到尾都和她無關。
她不能主動什么,充其量只是在這其中扮演一個不起眼的角色罷了。
而皇后早就對此見怪不怪,誰人不是踩著旁人尸首活下來的呢。
她目光直直盯著司寧,面容帶著嚴肅。
“司寧,你就不怕嗎?”(愛腐竹ifzz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