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和

第五章 南康,我同你告別,明日各走各的

離開西藏,坐了兩天的火車來到南方的一座小鎮。

正值立春三月,冰雪消融,枝椏抽芽,四處春意盎然。

她背著黑色雙肩包,坐在石板橋上,吃著鮮紅剔透的糖葫蘆,眼神眺望著遠方涌動的人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后在小商店里買了些干糧和水,換了雙平底帆布鞋就沿著長長的公路一直走。

途中遇見了開拖拉機的老爺爺,她搭著順風車走了兩三公里。

來到的地方,山清水秀,樹林茂盛疊加,蔥郁。有白色的沙丘,殘破生銹的帆船,嫩綠生長的梯田,山坳上還有被遺棄的古老的織布機,木板鋪就的吊橋,橋下是水波粼粼的溪河,干涸的積有灰塵的水壩。荒無人煙。

她喜歡這兒。純凈清澈的美。原始不需裝飾的美。

脫下鞋襪,放慢腳步漫無目的的走著,山風涼爽,拂起她的發絲。

突然,有機車馳騁的聲音,尖銳的劃破寂靜的山頭。蹙著眉頭卻沒有回頭。

那機車“蹭”的一下,開在的前面,然后停下。

車主有一雙干凈圓溜的眼睛,雙眼皮,黑色瞳孔,細碎張揚的短發,白皙的皮膚,秀美俊俏。

他穿著黑色的皮質機車裝,單腳支地,手里勾著一副帕莎墨鏡,唇角微微上翹,痞痞的看著,說:

“嘿!美女!有水嗎?這鳥不拉屎的地兒找不到村落,我載你一程,你給我一瓶水,怎么樣?很劃算的交易。”

從背包里拿出兩瓶水丟給他,也不說話,只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男子看著兩瓶潤田的礦泉水,又看著前方長發及踝、冷漠的女子,他驅車追趕,笑笑的說:“我叫南康。南方的南,安康的康。你叫什么?”

見看都沒看他一眼,南康下車推著車與她并行,說:“你別不理我呀,這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你一個女孩子的也不安全,不如我們做個伴怎么樣?”

“你看你,頭發蓄這么長,風吹起來還以為是黑色的柳枝輕揚。”

“你是聾啞人嗎?”

“看!有飛機!”

終于被南康的聒噪惹皺了眉。她停下,冷淡的看著他說:“上車。”

南康得意的笑了,有淺淺的酒窩。他甩了甩額前短短的劉海,啟動機車,載著朝樹木枝椏生長處駛去。時不時地還吹著口哨,是百靈鳥的叫聲,歡快至極。

車騎到一個小山坡下面就停了下來,南康下車走到坡上,彎著腰找了找,身前是一片一米五左右高的灌木林,長著些褐色鱗片的果子。

他摘了一個下來,然后特別興奮的朝揮手。

“快來看!這有羊巴奶!小時候在外婆家那邊吃過,可好吃了!”

順著他的話走了過去,看著樹上的果子,應該還沒熟透。其實它又叫四月子,以前父親上山采藥的時候有教過。春采葉,夏采果,秋挖根都可入藥,清熱解毒,活血化瘀。

“四月才能成熟,現在才三月應該不能吃。你可以等成熟了再摘來做果醬或者釀酒。”

“你知道得真多!”南康看年紀應該和他一般大小卻知道這么多,又一個人出現在這荒山野嶺的,心里一陣佩服,不禁問道,“你來這旅游?”

“算是吧。”

“這有什么好玩的,除了風景好些之外任何娛樂價值都沒有。”

南康表示不屑。

“風景好就夠了。”

走下坡去,不想再多聊什么。

南康追了上來,問道:“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相遇一場也算緣分是不。”

顯然不想回答,就一個人沿著石板路朝前走。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他們成功在沙灘上搭了兩頂帳篷。

南康看著夜空中孤獨的一輪圓月,又看著月光下坐在大石塊上抱腿仰望天空的,長發散在石塊上,側臉柔和姣好。

她有一雙大眼睛,雙眼皮,瓜子臉,眼底是寂靜漆黑的森林,林里有一汪深藍濃稠的湖水,里面是大片大片深不見底的孤寂。

她好像不屬于時間,不屬于任何一個人,是游魂,是鬼魅。

他甩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這樣的想法讓他心慌害怕,也覺得可笑,她就那么真實的在那兒,怎么可能不屬于世間。

南康挽起褲腿,借著月光走進了河里,想摸魚。還一哼一哼的吹起了口哨,變換成不同的鳥鳴:旋木雀、夜鶯、卷尾、畫眉、咬鵑、藍鷴、沙百靈。哨聲動聽悅耳。

由衷的贊嘆了一句:“很好聽。”

南康得意一笑,“那是自然。”然后,又歡脫的吹起了口哨繼續摸魚。

“會模仿查塔卡嗎?”看著月光下的南康問著。

“這是什么品種?”

“存活在印度傳說里的一種杜鵑,它只在雨天唱歌,只飲雨水而居。如果很久沒下雨,查塔卡就會停止唱歌,如果更久沒下雨,就會集體死亡而消失。是忠誠的鳥。”

“傻鳥”

“不,這不是傻。只是飛蛾撲火的忠誠。”回眸看著笑得一臉無害的南康,二十一歲,名牌大學生四年級學生。逃課旅行。家境富足。被保護得很好。那干凈的眼神,她陰暗昏塞的世界受不了,無論如何也受不了。

“別管那傻鳥了。看!這有只傻魚被我抓住了,我們有魚吃了。”

看著南康手里的魚,活蹦亂跳,“刀呢?火呢?炊具呢?調味品呢?還是放了吧,權當積德行善你會有福報的。”

“可是我”南康指了指他餓得咕嚕直叫的肚子。

“我這還有些干糧,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將就一下。”從書包里拿出干糧遞給他。

“不介意不介意”南康趕緊接過干糧,把魚放回水里,又說:“姑娘一飯之恩我應該以身相許啊!不知道是否方便告訴我你的名字。”

她起身,只留下一句話,然后就往帳篷方向走去,身影同月光一樣清冷。

她說:“南康,好好休息。我同你告別,明日各走各的。”

另一天天還未清明,南康的帳篷也無聲無息。拆好帳篷收拾好,留下兩瓶水,就消失在天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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