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一陣一陣的,這會兒已經停了。
屋檐上落下來的雨打在青石板的水凼里,滴答滴答的。
吃完飯,他們坐在葡萄架子下面喝茶。
臨夏破天荒的沒玩游戲,在廚房幫忙準備瓜果。
這壺泡的正山小種,茶湯是深琥珀色,香氣高長帶松煙香。
喝了一口,滋味醇厚,喉韻分明,不禁贊嘆道:“好茶!”
懂茶的年輕人不多了,蔣清正欣慰的捋了捋胡子。
“啊,以后你要和蘇蘇常來,我這別的沒有,好茶管夠。”
“好,我一定不和您客氣。”
抿了一口香茗,又問道:
“早先在東南亞旅行的時候,見有人食用過金箔,這和普通的有什么不同嗎?”
“食用金箔對錘金的要求較高,金箔輕薄,純度要達到99.99。”
“這種金箔的化學性質穩定,食用被腸胃折疊就排泄掉,不會發生化學反應,對人沒害的。”
蔣清正看著臨夏端了一碟哈密瓜過來,招呼他坐在自己身邊,又接著說:
“本草綱目也曾經記載,食金,鎮精神,堅骨髓,通利五臟邪氣。以金箔入丸散服,破冷氣,除風。總之,益處頗多。”
“外公,你這說得邪邪乎乎,那不是還有人吞金而亡的嘛”
臨夏拿了個瓜一邊啃著一邊問道。
“你這小崽子,金錠子什么的哪個是可以隨便吃的!沒聽見我說食用金箔對純度和工藝的考量會更高些啊!”
蔣清正敲了敲臨夏的頭,恨鐵不成鋼的說,“讓你平時好好和我學學,非要搗騰那破游戲!”
“哎喲,”臨夏往那邊躲,朝房間走去。
“你們下午該繼續弄金箔了吧,我就先回房間不礙您眼了哈!”
這小子倒是逃得快。
綠蘇嘗了嘗哈密瓜,挺甜的。
等老爺子午睡過后,他們在工作室呆了一下午。
期間雨又落了幾次。
陶缸里的錦鯉冒出水面吐著泡泡,魚尾在水里蕩起了漣漪,蓮花隨著水波搖曳。
弋陽來的時候,還下著小雨。
他撐著一把十二竹骨的大黑色桐油布面的雨傘。
穿著白色的襯衫,開領露出鎖骨,黑色的西裝外套搭在小臂上。
清雋俊朗。
是臨夏領著他進來的。
蔣清正看到弋陽的時候,他別具一格的氣質讓老頭子心里暗想:
這小子又長大不少啊!
弋陽把傘收起來放在門外的墻角,走進屋內沖蔣清正微微鞠了個躬。
“蔣先生,又見面了。冒昧的過來,叨擾了。”
“哪兒的話,弋先生年輕有為啊,可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
蔣清正是知道弋陽的,之前在一次展會上見過,也算是舊相識了。
“三年前在北京國粹展上有緣和您暢談,受益頗多,本來該早些過來拜謝的。”
“可這幾年各地四處的忙,也不得空。今個兒聽阿寂說在您這學手藝,這可不趕巧了,正好我手里頭有個玉件想讓您給品鑒一下。”
說完,弋陽就把手里領著的錦盒擺在了桌上。
錦盒蓋子打開后,里面是大塊半透明藍綠色松壽延年樣式獨山玉。
松樹挺立鮮翠欲滴,壽翁鮮活慈眉善目。
蔣清正走上前去仔細反復觀摩,心下不禁贊嘆:
好玉!他收藏玉器這么多年,這塊獨山玉真是極品好玉!
白底見翠。質地細膩。無白筋,無裂紋,無雜質,無棉柳。
見老頭子喜歡,弋陽走到身旁,說:
“這玉是早年間在香港拍賣會上拍下來的,一直擱置著無人欣賞。阿寂勞您費心,這束脩用來孝敬您也算物有所值不讓明珠蒙塵了,還望蔣先生不要推辭。”
“阿寂這丫頭我喜歡,哪用什么束脩這迂腐老一套的。”
蔣清正笑瞇瞇的,還沒等說完后面的話。
從一旁耳房出來的綠蘇看見弋陽,有些吃驚:
“弋陽?”他怎么在這?
“沈小姐,別來無恙。”
綠蘇和蔣清正的關系他還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口中的朋友竟然是她。
“難得見你一次,上次見面還是去年姚敬他們辦聚會。”
看見弋陽和站在一起,又想到之前那個電話。
不管成事還是不成事,他們之間的關系也不難猜想。
她也不多問,只和弋陽打招呼。
“是的。這么久沒見,下次開派對的時候沈小姐可要賞臉。”
“原來弋先生和蘇蘇認識,”
蔣清正看著他倆一來一去的寒暄,說,“不如留下來用個便飯,也好敘敘舊。”
弋陽向他微鞠了個躬。
“今天就不叨擾先生了,家里做好了飯在等著。”
然后又轉身對綠蘇說:
“沈小姐,我就先帶阿寂回去了,改天喊上唐周他們一起聚聚。”
既如此,蔣沈兩人也不留人了,一路把弋陽他們送到大門口。
外面的雨有變大的趨勢,砸落在青瓦上的雨聲噼里啪啦的。
巷道窄,車子沒法開進來,他們只能走到巷子口取車。
弋陽撐開大黑傘,輕摟著的肩膀護著她,不讓雨水沾到一點半點。
從包里拿出早上芬姨給的雨傘,撐開來,試圖從大黑傘下面走出去。
弋陽強硬的把她錮在臂彎里。
“巷子道窄,我們倆撐一把傘也好給別人騰點地。
路上匆匆忙忙走過去的人的確也挺多的。
沒再堅持,又把傘重新收起來,套上傘套放進了包里。
他高興地彎了彎嘴角,一路護著往車子走去。
“阿寂,這巷子拐口有家賣麻花的,味道很不錯。我們買些回去吧?”
“弋先生喜歡就買,不需要問我的。”
沿著雨傘邊緣滴落下來的雨滴落在弋陽的手背上。
濺起的細小的水花飛到她的臉上,清清涼涼的。
“我喜不喜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不喜歡。”
不想接這話,走到了弋陽說的拐角麻花鋪子,上面貼了張紅條子。
“弋先生,這老板家有喜事,女兒出嫁今個兒不營業呢。麻花是買不到了。”
弋陽好心情的接著話,“沒事兒,吃不到麻花,前面還有家蹄膀鹵味店,味道也是很好不錯的。”
“那要是蹄膀店沒開門,是不是還會有什么炒貨鋪甜品店,橫豎今天弋先生就是要買些東西回去的。”
雨越下愈大,砸落在傘面上的響聲也愈來愈大。
聽著薄怒的聲音,弋陽低低的笑了一聲,然后環著朝車走去。
“橫豎我都是想和你多走一段路的,蹄膀麻花什么的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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