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和

第八十章 你是第三種絕色

弋陽身上隱隱有梅花冷冽的香氣,沁人心脾。

他肯定是深冬時節山林里的精怪,棲息在千年盤踞的桃花樹下。

否則不可能如此讓人心動,無可自拔。

直愣愣的站著,腦袋頂碰著弋陽的下巴,時不時地摩挲。

他們很隨性的找了個站下,也沒什么目的的,四處走著。

附近就是南鑼鼓巷,南北東西走向各有八條胡同整齊排列。

他們進了南鑼,往東邊第三條胡同走,就到東棉花胡同了。

這里有很多四合院,景致幽深寧靜。

他們往里走,看見敞開著門的院落里有幾間紅磚小廚房。

還搭著葡萄架子,上面紫紅色沉甸甸的葡萄低垂下來。

陽光從架子里溜進來,斑駁綽約。

踱步走著,不遠處的大樹根下支了個棋攤兒,幾個老大爺興致勃勃的坐那兒看。

長安也湊了上去。

中間兩人下得正歡,旁邊觀棋的人反倒吵吵起來了。

其中穿著褂的老大爺噴著唾沫星子說:

“我說跳馬吧,你非要出車,真臭!”

旁邊的人也不讓,“你也不看看,那邊夾著炮呢。”

長安安安靜靜的,躬著身子看。

胡同里很陰涼,不遠處清末將軍鳳山的宅子門前有小女孩在踢毽子。

繁縟的磚雕拱門里迎面走來個牽著大狗的北京文藝妞。

弋陽俯身在耳邊說:“等我一下。”

然后就朝前走了些路,從巷口里拐進去消失了。

等回來的時候,手里拎著兩杯溫熱的果汁和一些零嘴。

“喝點果汁。”

他把果汁遞給長安與,又從袋子里拿出兩折疊小板凳放在大樹根旁邊的圍墻下。

“瞧著長安很喜歡看棋,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了,過來這邊坐下歇會兒,”

點頭,靠著他坐了過去。

弋陽又拿出小袋芒果干,“吃一個?”

“好。”

她咬了一口,很香甜。

“長安這時候才像個孩子。”

聞言朝人堆里的長安看過去,五彩斑斕的。

時而皺眉,時而凝神思考。

年輕又朝氣。

“是啊,他該多跟人群接觸的。”

“你不用憂心。”

突然想到,長安一直不愿意離開A鎮,弋陽到底是用什么辦法讓他妥協的?

她側過身去看著對面的人。

“弋陽。”

“嗯?”

“長安為什么答應來北京?”

弋陽看了眼長安。

“我跟他說,來幫我一個忙。”

“幫忙?”

“嗯。”

“什么忙?”

弋陽回過頭來看,勾唇帶笑。

“你想知道?”

被他盯得心里一緊,挪過眼去不再理他。

長安到棋攤散了才走到他們跟前,羞赧的撓了撓頭。

“你們等很久了吧。”

弋陽站起來,揉了揉他的頭發,“不久,長安喜歡下象棋?”

他點點頭。

“父親在的時候,經常教我。”

“那正巧,我也喜歡。回家了我們還能切磋切磋。”

長安抬起頭,眼睛里都是驚喜。

“那弋先生喜歡圍棋嗎?”

弋陽躬下身去,把兩小板凳收了起來放進黑色的塑料袋子里,拎在手上。

“略知一二,也可學習切磋。”

“弋先生真厲害!”

長安儼然更喜歡弋陽了,一路上跟在他身后寸步不離的。

他們剛出銅鑼鼓巷,大馬路上就停著弋陽那輛騷包的蓮花。

司機下車開門,把他們迎了進去。

到別墅的時候正好趕上晚飯。

芬姨準備了好些吃的,飯桌上其樂融融。

長安還講了好幾個冷笑話,逗得她開懷大笑。

吃完飯,就回房寫劇本去了。

這本小說是她早年間寫下的,關于民國孤女不得善終的愛情故事。

女主叫松硯,男主是軍閥將領張崇宗。

一直寫到凌晨兩點才放下筆記本,伸了個懶腰。

電腦屏幕幽藍的光映在她臉上,鼻翼小巧高挺,眼眸泛水有神。

她走到陽臺,外面的月色傾瀉皎潔。

灑在隔壁陽臺的藤椅上,照著那個人如綠竹猗猗,如圭如璧。

弋陽偏頭望她一眼,笑道:“準備休息了?”

點點頭,有些愣住。

他怎么還沒睡?

弋陽起身,走到中間的欄桿上,笑了笑說:

“那我們睡吧,熬夜傷神。”

他是特地坐在這里等自己的?

看著弋陽,她想起一首詩來。

若逢新雪初霽,滿月當空。下面平鋪著皓影,上面流轉著亮銀。

而你帶著笑朝我步來。

月色與雪色之間,你是第三種絕色。

“晚安。”

說完,偏過頭去,轉身疾步回房。

另一天五點鐘就醒了,頭昏漲漲的,卻再也睡不著。

她揉著太陽穴,開了筆記本,開始敲鍵盤編寫劇本。

九點鐘的時候弋陽來敲門,端著一杯溫熱的牛奶和吐司。

看著眼下一片青黑,他皺眉。

“沒休息好?”

又看了眼書桌上開著的筆記本。

“劇本急不來。”

接過早餐,喝了口牛奶,不在意的說:“只是醒得早,沒事的。長安呢?”

“他和芬姨在花園里澆花。”

“勞你們費心了。”

弋陽坐在書桌旁邊,看著電腦屏幕上的名字。

松硯。張崇宗。

電影第一幕便是軍閥混戰,攻城屠戮的場面。

少年張崇宗跨于紅棕色駿馬之上,躬下身去救起尸堆下面的松硯。

她的眼睛漆黑晶亮,像濃厚夜色里的葡萄。

合上電腦。

“弋先生今天又不上班?”

他仰靠在椅子上,伸長著腿,看著。

“和長安說好在家陪他下棋的。”

“別為他耽誤弋先生做正事。”

弋陽看得更認真。

“這就是正事。”

不說話了,安安靜靜的吃完早餐。

弋陽知道這個時候她需要安靜,帶著托盤走了出去,帶上門。

像閉關一樣,在二樓的那個房間里待了大半個月。

期間,弋陽帶著長安在北京四處游玩。

去巷子口看人下棋,去頤和園看十七孔橋,漫步長廊。

有時候拉著去野三坡,看野蠻的山,看湖底的水草與污泥。

也會去香山散步看紅葉,玉淵潭看櫻花,陶然亭放風箏。

十一月初的時候,終于把劇本寫出來。

當天晚上,芬姨做了一桌子全魚宴慶賀。

也許是悶在房里太久,聞著魚腥味竟有些反胃。

她隨意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瞧她神情厭厭,吃過飯,弋陽拉著長安與去了潘家園舊貨市場閑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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