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陽身上隱隱有梅花冷冽的香氣,沁人心脾。
他肯定是深冬時節山林里的精怪,棲息在千年盤踞的桃花樹下。
否則不可能如此讓人心動,無可自拔。
直愣愣的站著,腦袋頂碰著弋陽的下巴,時不時地摩挲。
他們很隨性的找了個站下,也沒什么目的的,四處走著。
附近就是南鑼鼓巷,南北東西走向各有八條胡同整齊排列。
他們進了南鑼,往東邊第三條胡同走,就到東棉花胡同了。
這里有很多四合院,景致幽深寧靜。
他們往里走,看見敞開著門的院落里有幾間紅磚小廚房。
還搭著葡萄架子,上面紫紅色沉甸甸的葡萄低垂下來。
陽光從架子里溜進來,斑駁綽約。
踱步走著,不遠處的大樹根下支了個棋攤兒,幾個老大爺興致勃勃的坐那兒看。
長安也湊了上去。
中間兩人下得正歡,旁邊觀棋的人反倒吵吵起來了。
其中穿著褂的老大爺噴著唾沫星子說:
“我說跳馬吧,你非要出車,真臭!”
旁邊的人也不讓,“你也不看看,那邊夾著炮呢。”
長安安安靜靜的,躬著身子看。
胡同里很陰涼,不遠處清末將軍鳳山的宅子門前有小女孩在踢毽子。
繁縟的磚雕拱門里迎面走來個牽著大狗的北京文藝妞。
弋陽俯身在耳邊說:“等我一下。”
然后就朝前走了些路,從巷口里拐進去消失了。
等回來的時候,手里拎著兩杯溫熱的果汁和一些零嘴。
“喝點果汁。”
他把果汁遞給長安與,又從袋子里拿出兩折疊小板凳放在大樹根旁邊的圍墻下。
“瞧著長安很喜歡看棋,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了,過來這邊坐下歇會兒,”
點頭,靠著他坐了過去。
弋陽又拿出小袋芒果干,“吃一個?”
“好。”
她咬了一口,很香甜。
“長安這時候才像個孩子。”
聞言朝人堆里的長安看過去,五彩斑斕的。
時而皺眉,時而凝神思考。
年輕又朝氣。
“是啊,他該多跟人群接觸的。”
“你不用憂心。”
突然想到,長安一直不愿意離開A鎮,弋陽到底是用什么辦法讓他妥協的?
她側過身去看著對面的人。
“弋陽。”
“嗯?”
“長安為什么答應來北京?”
弋陽看了眼長安。
“我跟他說,來幫我一個忙。”
“幫忙?”
“嗯。”
“什么忙?”
弋陽回過頭來看,勾唇帶笑。
“你想知道?”
被他盯得心里一緊,挪過眼去不再理他。
長安到棋攤散了才走到他們跟前,羞赧的撓了撓頭。
“你們等很久了吧。”
弋陽站起來,揉了揉他的頭發,“不久,長安喜歡下象棋?”
他點點頭。
“父親在的時候,經常教我。”
“那正巧,我也喜歡。回家了我們還能切磋切磋。”
長安抬起頭,眼睛里都是驚喜。
“那弋先生喜歡圍棋嗎?”
弋陽躬下身去,把兩小板凳收了起來放進黑色的塑料袋子里,拎在手上。
“略知一二,也可學習切磋。”
“弋先生真厲害!”
長安儼然更喜歡弋陽了,一路上跟在他身后寸步不離的。
他們剛出銅鑼鼓巷,大馬路上就停著弋陽那輛騷包的蓮花。
司機下車開門,把他們迎了進去。
到別墅的時候正好趕上晚飯。
芬姨準備了好些吃的,飯桌上其樂融融。
長安還講了好幾個冷笑話,逗得她開懷大笑。
吃完飯,就回房寫劇本去了。
這本小說是她早年間寫下的,關于民國孤女不得善終的愛情故事。
女主叫松硯,男主是軍閥將領張崇宗。
一直寫到凌晨兩點才放下筆記本,伸了個懶腰。
電腦屏幕幽藍的光映在她臉上,鼻翼小巧高挺,眼眸泛水有神。
她走到陽臺,外面的月色傾瀉皎潔。
灑在隔壁陽臺的藤椅上,照著那個人如綠竹猗猗,如圭如璧。
弋陽偏頭望她一眼,笑道:“準備休息了?”
點點頭,有些愣住。
他怎么還沒睡?
弋陽起身,走到中間的欄桿上,笑了笑說:
“那我們睡吧,熬夜傷神。”
他是特地坐在這里等自己的?
看著弋陽,她想起一首詩來。
若逢新雪初霽,滿月當空。下面平鋪著皓影,上面流轉著亮銀。
而你帶著笑朝我步來。
月色與雪色之間,你是第三種絕色。
“晚安。”
說完,偏過頭去,轉身疾步回房。
另一天五點鐘就醒了,頭昏漲漲的,卻再也睡不著。
她揉著太陽穴,開了筆記本,開始敲鍵盤編寫劇本。
九點鐘的時候弋陽來敲門,端著一杯溫熱的牛奶和吐司。
看著眼下一片青黑,他皺眉。
“沒休息好?”
又看了眼書桌上開著的筆記本。
“劇本急不來。”
接過早餐,喝了口牛奶,不在意的說:“只是醒得早,沒事的。長安呢?”
“他和芬姨在花園里澆花。”
“勞你們費心了。”
弋陽坐在書桌旁邊,看著電腦屏幕上的名字。
松硯。張崇宗。
電影第一幕便是軍閥混戰,攻城屠戮的場面。
少年張崇宗跨于紅棕色駿馬之上,躬下身去救起尸堆下面的松硯。
她的眼睛漆黑晶亮,像濃厚夜色里的葡萄。
合上電腦。
“弋先生今天又不上班?”
他仰靠在椅子上,伸長著腿,看著。
“和長安說好在家陪他下棋的。”
“別為他耽誤弋先生做正事。”
弋陽看得更認真。
“這就是正事。”
不說話了,安安靜靜的吃完早餐。
弋陽知道這個時候她需要安靜,帶著托盤走了出去,帶上門。
像閉關一樣,在二樓的那個房間里待了大半個月。
期間,弋陽帶著長安在北京四處游玩。
去巷子口看人下棋,去頤和園看十七孔橋,漫步長廊。
有時候拉著去野三坡,看野蠻的山,看湖底的水草與污泥。
也會去香山散步看紅葉,玉淵潭看櫻花,陶然亭放風箏。
十一月初的時候,終于把劇本寫出來。
當天晚上,芬姨做了一桌子全魚宴慶賀。
也許是悶在房里太久,聞著魚腥味竟有些反胃。
她隨意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瞧她神情厭厭,吃過飯,弋陽拉著長安與去了潘家園舊貨市場閑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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