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水門,夜色籠罩,周圍火把通明。艨艟早已整裝待發,碼頭上霍峻即將登船。
劉備拉著霍峻的手,說道:“仲邈,何必如此著急,過些日大軍即將出征,不如那時候我與仲邈同見甘興霸,施以厚遇,征入府中。”
霍峻搖了搖頭,說道:“甘興霸非凡人,心氣甚高,苦居荊州數年,斬將破敵,榮獲大功,本欲施展才華。卻不料黃祖心胸狹隘,抹去功績,劉荊州又以其朝三暮四之人,不以提拔。”
“幸得明公重用,拔為中郎將,或可稍去興霸心中憤懣之情。然峻得兄長書信,言黃祖暗中以錢財利誘甘寧部曲,收為己用。此舉正中興霸逆鱗,興霸安能忍之。”
霍峻嘆了口氣,說道:“今峻若不前往江夏安撫興霸,恐興霸氣憤之下,將率部曲投往江東。若興霸走失,我軍則失一蛟龍,水戰之上何以與江左角力。”
水戰就像擂臺戰,個人勇武比陸地上重要得多,自己即便能指揮水軍作戰,但缺乏甘寧這種萬人敵,戰斗力至少要打個八、七折。
如果利用得好,甘寧這種驍將能來改變戰場情況。比如自己指揮水軍之時,甘寧輕舟突擊,激流而下,斬殺凌操,大破江東水師先鋒。沒有甘寧驍勇的戰果,自己也不敢率眾突進與徐琨作戰。
劉備遲疑少許,問道:“仲邈不是將書信送完興霸,言備將表其為中郎將,莫非這也無用?”
霍峻苦笑一聲,說道:“明公未下江東,何為基業?往昔之時,或能安慰興霸一二,但若觸及興霸之逆鱗,恐也是無用。且那孫權領江東六郡,身懷基業,興霸情急之下,投靠孫權,并非沒有可能。”
霍峻這話就扎心了,劉備表甘寧為中郎將,看似官高,但是劉備沒有基業,手上兵馬也不多。霍峻擔心甘寧心氣高,氣悶之下,看不上劉備,轉投孫權去了。
劉備情緒低落,說道:“只恨備身無基業,仲邈為我招攬賢才都是困難。”
霍峻反握著劉備的手臂,說道:“一時落魄,怎如此消沉。明公前程恍如當下,雖夜幕臨空,然終有天明之時。兵發江東,乃明公宏圖之日。”
劉備振作精神,喊道:“子龍!”
“主公!”趙云按劍上前,應道。
“仲邈,備雖不知甘興霸所長如何,然備卻深信仲邈。今備雖無基業,但所幸得表他人官職。本授興霸為中郎將,今加授其為橫江中郎將,僅次云長、子仲、子方之下,位同子龍、翼德。”
說話間,劉備取下趙云腰間的印綬交到霍峻手上,說道:“若嫌官小,備可表其為裨將軍,僅次于云長之下。若其問云長何人?仲邈且言斬顏良,破文丑之人,受天子拜為漢壽亭侯,偏將軍,關羽,關云長是也!”
頓了頓,劉備誠懇說道:“興霸乃性情中人,氣憤之下,有壞人性命,或有燒毀財物,備將一力擔保下來。”
“這~”
霍峻看著手中的印綬,他被劉備的舉動嚇到了。
沒錯就是被嚇到!
在劉備集團中,除劉備外,就屬關羽地位最高,拜偏將軍之職。張飛、趙云皆是雜號中郎將,比霍峻無雜號的中郎將高,低于裨將軍之職。
劉備能這么給甘寧感覺及在集團中的地位,不能說豪氣,只能說極其豪氣。相比于劉備的大氣,荊州牧劉表對江夏之戰功臣的封賞屬實是寒磣,太過扣扣搜搜了。
霍峻也知道,劉備能給素不相識的甘寧這么高的官職,不就是因為霍峻自己嘛!當然這不僅是對甘寧的封賞,也是對霍峻的暗示。連你帶來的人,我都能給這么高的官職,更不用說你親自投靠了。
霍峻與劉備重重地握了下手,說道:“明公,橫江中郎將足矣!”
說完,霍峻轉身就走。而劉備則在身后,喊道:“仲邈,天色已晚,難見水道,還需小心趕路!”
登上艨艟的霍峻,向碼頭上的劉備拱了拱手,遂上錨行舟,在星空下,奔向江夏。
留在碼頭上的劉備,拍了拍趙云的肩膀,說道:“子龍委屈你了,過些日印綬給你補上。”
……
江夏營寨的角落,主簿張風將錢袋扔到目露貪光的錦帆賊張橫手上,說道:“你每拉一個人投效府君,你就可得到十貫錢。拉五人,除了錢之外,府君還會表你伍長,十人則是什長。”
張橫顛了顛手中沉重的將錢袋,面露貪婪之色,說道:“請主簿放心,橫且記下,就怕主簿的錢不夠。”
“哈哈~”
張風大笑幾聲,說道:“錢財管夠,就怕你人不夠。”
“多謝主簿!”
張橫將錢袋收入布袋子里,拱了拱手,晃蕩晃蕩而出,每走一步,身上的鈴鐺搖晃不停。
待張橫走后,張風捋著細須,心中暗笑。
黃祖給他是一個人二十貫錢,當下他就給錦帆賊每個十貫,貪墨了一半。十人便是百貫,百人便是千貫,五百人便是五千貫,這可是筆巨款。過不了多久,或許又能在江夏置地購買奴婢了。
剛離開的張橫冷笑一聲,摸了摸袋子里的錢財,轉身便去找甘寧。
最近甘寧帳下八百人陸續都有人找借口離開,或是明目張膽地成為黃祖的部曲。甘寧為搞清楚緣由,特意讓張橫去一探究竟。
營帳內,甘寧將手上的十貫扔到地上,大罵說道:“黃祖,我日你先人。老子為你出生入死打仗,你居然來挖老子的人。”
接著,甘寧一腳踹翻案幾,罵道:“這些狗雜種看見錢就跟誰跑,十貫錢就賣了老子。”
暴怒之下的甘寧,在營帳內四處砸扔東西,看得張橫心跳不已。
就如霍峻所說,這些部曲是甘寧的逆鱗,甘寧能在亂世中從益州跑到南陽,又從南陽跑到江夏,不是靠他錦帆賊的名頭。而是他這批敢打敢拼的部下,以及他自身的勇武。
如果沒有了部下,甘寧真就如斷了爪牙的老虎,在亂世中誰還會重用他。失去部曲的第二天,他的人頭可能就會出現在黃祖的案幾上。
暴怒之下,甘寧握緊手中的環首刀柄,似乎很想殺人。但考慮到蘇飛,甘寧又將刀柄松開。
此時,蘇飛聽到動靜,也趕了過來,問道:“興霸,怎么回事?”
甘寧深呼吸強忍著怒火,說道:“黃祖小兒,命雜種張風用錢財收買我的部曲,今離散者眾。”
“什么!”
蘇飛望著狼藉的營帳,方才明白甘寧為何如此憤怒。
蘇飛尋了個干凈的地方坐了下去,說道:“我向將軍數次推薦興霸,然將軍皆不能用。今又以卑劣手段,分化部曲,令人所不齒。日月逾邁,人生苦短,興霸應早作打算。”
甘寧席地而坐,神情低沉道:“寧雖有大志,然前途難知。黃祖欲謀害于我,劉表不能重用于我。”
蘇飛嘆了口氣,說道:“仲邈已讓左將軍征辟興霸為官,不再等等嗎?”
甘寧用手在地上畫著圈子,說道:“左將軍兵不過五千,仍暫居劉表帳下,為長公子破賊前驅。今尚不能有基業,寧投效左將軍帳下,亦難伸展大志。”
說著,甘寧苦笑一聲,說道:“今下黃祖欲謀害于我,且若等仲邈及那左將軍南下,恐寧早已部曲離散,人頭也已不保了。”
“江東?”
“嗯!”
蘇飛站起身子,負手背腰,嘆息說道:“明日乃飛巡營,興霸可率部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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