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陰云四合,難以見月,唯有點點星辰點綴夜空。
在昏暗的夜幕中,數隊步騎在火光中影影綽綽,從聯合營寨中開拔,往江東軍營寨而去。
領頭的軍隊打著‘關’旗,火把如群星閃耀,旗幟高舉如林,其隊伍隨著道路的狹窄起伏,時而拉長,時而收緊。一批批騎士從道路中間奔馳向前,鐵蹄踐踏地面的震動,隔著數十丈外都能感受得到。
除了這支步騎外,還有數支約千人的軍隊在他的東面穿行,諸部的軍旗搖曳,借著昏暗的火光依稀可見‘霍’、‘張’、‘文’、‘黃’、‘蘇’、‘甘’等七支將旗。
從天空往下俯視,只見關羽那支步騎結合的軍隊嵌入到孫賁、太史慈營寨的中央,然后‘霍’、‘張’、‘文’、‘黃’、‘蘇’、‘甘’等軍將孫賁大營圍住,準備猛攻營寨。
聯合軍營寨的望樓上,劉備、劉琦、霍峻三人夜觀戰事,談論著離間之策。
“這便是兵不厭詐嘛?”
劉琦望著遠方的燈光,問道:“仲邈怎料太史慈會輕服來見叔父,其孫賁又會中離間之策?”
“子義信義之人,古有言君子可欺之以方,難罔以非其道。以軍事為由,邀子義赴約,其怎會不往。”
霍峻臉色如常,分析說道:“此離間之策,看似簡單,然終究在于人性之上。若是孫策,他必不中此計,其與太史慈有恩信之交,君臣信義厚重。但其乃孫賁,其與太史慈素無瓜葛,又有劉繇之舊事,雖能和睦共處,但事危之下,人心必異。”
離間計說實話就是放大兩個人之間的矛盾,讓一方不敢相信一方。就如霍峻所說,你把孫賁換成孫策,這計策怎么會成功。或是把太史慈換成親弟孫輔,離間之策也成功不了。
太史慈不是韓遂,他之所以能與劉備輕服相會,不是因為他有投靠劉備的念頭。而是太史慈是信義之人,以他的價值觀不會去做違背仁義之事。
就如‘君子可欺之以方,難罔以非其道’所說的意思一樣,對于正人君子可以用合乎情理的方法來欺騙他,但很難用不合情理的事情來欺騙他。
你騙君子說有人掉進井里,讓君子去跳井救人,這不合常理,君子不會相信。但你若說有人掉進河里,君子親眼看見,他又會游泳,這樣你試圖利用手段去淹死君子,君子必然會中你的計策。
劉備輕服見太史慈若不以約戰為借口,太史慈為避嫌大體可能不會赴約。
劉琦手撐在木欄上,好奇問道:“那今日夜襲能成否?”
“成與不成皆可!”
劉備扶著腰帶,說道:“若今夜精銳能破孫賁營壘,其兵敗走,唯剩太史慈本部,此大事將成,不足為慮也。若不能破營,則也有助于仲邈后續謀劃。”
兩日前,劉備輕服見太史慈之時,徐庶輕舟拜會黃祖,曉以個人利弊得失,請求他派遣精銳支援戰事。
黃祖念及自己與孫權已經結下了不同戴天之仇,自己不僅殺了他的父親孫堅,兒子黃射還殺了孫權的岳父徐琨,江夏又吞并了柴桑城。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黃祖遂派蘇飛率精銳三千援助大軍。
有了這三千精銳,劉備采納霍峻的建議糾集精銳,讓霍篤、黃忠、文聘、張飛、甘寧、蘇飛分統千人精銳,趁夜色輪流猛攻孫賁大營。又派關羽屯兵于兩軍之中,多豎旗幟,多明火把,阻止太史慈的救援孫賁。
其目的就如劉備所說,其目的有二,其一,看能否攻破孫賁營壘,若攻破其營壘,太史慈將孤立無援;其二,若不能攻破孫賁營壘,則也能加劇孫賁與太史慈之間的間隙,為后續的離間計做鋪墊。
畢竟你就說哪個將領能夠毫無壓力地扛住黃忠、甘寧、張飛、文聘、霍篤、蘇飛這六名將領輪流進攻。可能這里面也就蘇飛的手下士卒弱,霍篤的勇武不及那四人,但其手下士卒的戰斗力卻是不弱。
承受了巨大的進攻壓力之下,若是太史慈受迫于關羽手下的步騎,又在黑夜當中,倉促之下不敢派兵救援。孫賁再怎么能理解,心中肯定也會生出不滿。
在此情況下,太史慈收到來自劉備的抹書,孫賁又怎么不會生疑。接下來,還有其他手段等著孫賁。
聽著劉備、霍峻二人的謀劃,劉琦也是有急智之人,也明白了這二人的謀劃,感慨說到:“叔父指揮有方,兵略過人,琦甚幸叔父相助;行三步能見五步之事,仲邈實乃國士。琦繼荊州大業,必不辜負叔父與仲邈相助。”
劉琦也是深感慶幸,若沒有劉備、霍峻二人的幫助,自己下江東謀取戰功的目標根本完成不了。
三人在望樓上觀望戰事,時而聽取戰報,時而談論戰況。
隨著戰事的進行,關羽所部在太史慈營寨周圍利用黑夜的優勢,多明火把,鼓聲大響,并且弄出夜襲的聲勢,嚇住太史慈所部。
不過黑夜對雙方有利有弊,關羽憑借嚇住了太史慈,六名將領雖連番強攻孫賁,但受限于黑夜,又是諸軍合作,實力難以全部發揮,還是讓孫賁憑借著兵力的優勢抗住了壓力。
見事難見效,天色漸明,劉備命令諸部撤軍。
望著陸續回營的軍士,霍峻扭頭對劉備,說道:“將軍可寫信與太史慈,以感謝其今夜相助之情,約定戰期,并于書信中上多涂抹字詞,需讓其詞不成句。”
“可!”
……
次日,天色朦朧之際,一騎從營寨中奔馳而出,故意在孫賁營前路過將書信送到太史慈營中。
太史慈著甲一夜未睡,今見敵軍退走,忙完軍務,脫下甲胄,準備休息之際。侍從拿著書信入帳,說道:“將軍,劉備遣書信而來,言約戰之事,請將軍迅速回復。”
聞言,太史慈只得從榻上爬起,坐在案幾前,打開劉備寄來的書信。只見其書信上字詞涂抹,許多緊要地方看不見字詞,難成連貫語句,唯有在書信后約定三日后決戰。
太史慈皺著眉毛,嘀咕說道:“玄德公怎以涂抹書信送達。”
思索前后,太史慈還是提筆給劉備回信。但就在提筆沾墨之間,孫賁身著血跡斑斑的甲胄,氣勢洶洶地闖入營帳,問道:“可是劉備送書信來此,不知可讓賁看看其書信談了什么?”
若是平時孫賁不會那么在意書信內容,但是有了太史慈輕服見劉備之事。昨夜營寨遭受重大損失,卻不見太史慈救援。如此重重,孫賁有了疑慮,懷疑太史慈心懷異心。
“怎么將軍不愿否?”
太史慈聽出了孫賁的不相信話語,嘆了口氣,將書信交給孫賁,如實說道:“此便乃劉玄德書信。”
孫賁翻閱書信,心中疑慮愈重,問道:“為何要在緊要之處涂抹?”
“原書如此,不知何故。”太史慈一臉茫然,說道。
孫賁抬頭看去,卻瞥見太史慈剛研磨出的墨水,以及準備書寫的毛筆,目光打量間,又見太史慈身著內衫,像是剛睡醒的樣子,心生涌出一股不妙,開始懷疑太史慈了。
“劉備轉戰中原數十年,素有威望,怎會將草稿送與將軍。”孫賁質疑說道:“昨夜我軍遇襲,將軍不曾救援,在這放心安睡。賁敢問孫討逆不曾對不起將軍,今何故如此?”
聞言,太史慈心中一緊,暗道不妙。他從孫賁這句話里,嗅到了質疑的味道,又聯想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看了眼劉備送來的抹書。
忽然間,他明白知道自己中計了!
“昨夜關羽襲擾我軍,慈恐遇襲不敢相救。今見營寨安全,慈方敢入睡,孫豫章何出此言?”太史慈收斂表情,認真說道:“且我與孫討逆信義相重,其雖不幸棄世,但慈亦不敢違諾。“
頓了頓,太史慈說道:“慈以為必是劉玄德使得離間計,以來離間你我二人。”
“離間計?”
孫賁念叨一聲,問道:“將軍何以自證清白?”
太史慈心中暗道,玄德公你置我于不義當中,今休怪慈違背信義了。
太史慈咬了咬牙,說道:“明日我邀玄德公出營相見,暗使弓箭射之,將軍可于從騎之中觀之。”
“好!”孫賁大喜過望,說道:“將軍早當如此,使箭射殺劉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