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漢大司馬

第177章襄陽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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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峻在搞皖城的大生產,水路一千數百余里,劉備、劉琦路上且停且走,花了一個月的時間,二人率親隨部眾終于到了襄陽北門。

出乎二人意料,率荊州文武出迎接他們,不是荊州牧劉表,而是二公子劉琮。

距離于荊州文武五十余步之外,劉備用手拉住劉琦的手臂,神色一凜,說道:“此非恰當之禮,伯瑋不可前行。”

“嗯?”

劉琦面露不解,說道:“叔父何出此言?”

劉備指了指左右旌旗,又示意了劉琦看向前方,說道:“伯瑋,且仔細觀察,上次我等回襄陽,景升兄出迎,聲勢可沒如此浩大!”

劉琦仔細瞧了瞧,猛地反應過來,說道:“車駕五馬,旌旗八道,六佾舞者。此禮與父親出行相同,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劉琮之意是?”

自周禮降,天子六駟,諸侯王五駟,卿大夫四駟;天子八佾(六十四人)舞者,諸侯王六佾舞者,卿大夫四佾舞者。

益州的劉焉早些年以帝王禮出行,被劉表所抨擊,言其為有謀逆之心。劉表雖不敢行天子禮,但他卻常年行諸侯王禮,而非卿大夫之禮。上次他迎接劉備、劉琦的禮儀卿大夫禮,唯他單獨以諸侯王禮。

魯肅觀望一二,解釋說道:“長公子今非嗣子,車騎將軍又素重禮節,今病重不能出迎。長公子、主公若以諸侯禮入城,若有奸人進言一二,恐會讓車騎將軍疑心長公子。”

作為這次陪同二劉襄陽的魯肅,在來的路上早就向諸葛亮取好經,又從眾人口中深入了解荊州內情。

“那當如何是好?”劉琦不知所措問道。

魯肅主動請纓,說道:“二公止步于此,肅先行為讓琮公子撤下不合規制之禮。”

“有勞參軍!”

魯肅趨步行數十步,走到劉琮、蔡瑁、蒯越、張允等荊州文武面前。

劉琮見劉琦、劉備沒上前,皺眉問道:“兄長何在,劉豫州何在,你且又是何人?”

劉琮不似父,亦不像兄。其五官端正,臉型微長,臉頰無肉,雙目間距較短,有驕縱之氣。相貌不似劉琦,亦不像劉表,但卻有幾分貴公子之貌。

魯肅不卑不亢,拱手行禮說道:“江淮士人魯子敬見過琮公子及荊州諸賢,長公子言恭賀之禮不合規矩,不敢上前相見諸位,勞煩琮公子行合規之禮。”

見劉琦識破,蒯越面露微笑,說道:“長公子牧守一方,自命官長將校,已經是牧守一方,又怎言此禮不合規制?”

魯肅低垂眼眸,說道:“車騎將軍節制荊、揚、益三州軍事,長公子雖為揚州刺史,但卻歸由車騎將軍統轄。且長公子又是車騎將軍之子,若行諸侯禮,不知車騎將軍又行何禮適宜?”

此言一出,荊州文武臉色微微變。

蒯越亦是打量魯肅幾眼,深感魯肅之機敏,繼而笑道:“我等倒是忘卻此事,幸子敬先生提醒!”

“琮公子!”蒯越提醒道。

劉琮瞪了眼魯肅,不甘心說道:“換四駟車駕,撤下二佾舞者,旗下兩面。”

“諾!”

“謝琮公子!”

少頃,劉琦、劉備二人領著左右親隨而來,向劉琮、蒯越等人行禮問好。

劉琮換上笑臉,招了招手說道:“兄長、豫州遠征江東,甚是辛苦。弟備上薄酒,以犒勞兄長及豫州。”

劉琦好酒之人,在船上奔波多日,早已口舌生津。正準備笑納之時,魯肅暗中扯了扯劉琦的袖子,示意他別貪杯喝酒。

劉琦被魯肅扯袖子疑惑時,劉備適當出面,婉拒笑道:“多謝琮公子關心,備身體抱恙,醫師言今日不得飲酒。不知車騎將軍身體如何,我等心中甚是掛念?”

劉琦雖不知深淺,但見劉備打樣,拱手拒絕說道:“父親身體有恙,兄心中甚是難過,無飲酒之心。”

劉琮的臉色漸漸放下來,似乎對二人的表態并不滿意,冷聲說道:“兄長可莫行嘴上關切之語,忘卻仁義之行。”

蒯越深深地看了眼魯肅,讓侍從把酒樽撤了下去,緩和氣氛,說道:“明公近日病情有所好轉,但身體仍有不爽,心念江左之勝,故將二君喚來襄陽。”

又閑聊了幾句,劉琦心念父親病情,拱手說道:“多謝諸位出城迎接,今父親患病,需前往探望病情。”

說完,劉琦、劉備二人領著親隨,向劉琮、蒯越等人告別,獨自入城。

車駕上,劉琦不解問道:“剛剛子敬為何拉扯琦之衣袖?”

魯肅捋著胡須,解釋說道:“琮公子勸長公子飲酒,非是簡單之事。若肅所料不差,此酒甚烈,公子飲下,必有酒氣。屆時領長公子拜會車騎將軍,將軍見之,則不喜公子,若加旁人惡語,恐會與公子生隙。”

聞言,劉琦倒吸了口涼氣,說道:“仲璜怎有如此細膩之心,行此事害我?”

劉備扶著車駕,說道:“琮公子無此智謀,蔡瑁好勇寡謀,大體可能是蒯越所獻之策。”

“蒯越?”

劉琦念叨幾下,心生忌憚,說道:“蒯越智謀過人,今日之策必是其所出。昔日其助我父,剿滅襄陽群賊,又定江夏,可謂計策百出。”

說著,劉琦感嘆說道:“幸有子敬提醒,否則琦將中他們之奸策。”“此細微之事,外人易知其間不同之事。”魯肅謙虛說道。

“御”

馭手拽著韁繩,說道:“公子、使君到了!”

劉琦、劉備二人在下了車,向劉表官邸通報求見。、

府內,侍從腳步匆匆而來,向蔡氏稟告。

“夫人,長公子、劉玄德得見明公。”

蔡氏理了理自己的發髻,說道:“將軍精神如何?”

“明公精神尚可,已命人迎二人入堂。”侍從說道。

蔡氏沉吟少許,說道:“讓人端碗藥湯與我。”

“諾!”侍女應道。

蔡氏趨步出屋,從小道入大堂的側后方。那些守衛的士卒視若無睹,任憑蔡氏入屋,進而坐到罘罳后,傾聽堂中的三人對話,而堂中三人根本不知蔡氏行蹤。

榻上劉表身形已是佝僂,臉上布滿了皺紋,二三年前的意氣風發之貌早已從臉上褪去,整個人變得蒼老許多,唯有雙眸尚且有神。與二劉交談時,臉上的笑容頗濃,皺紋也愈發明顯。

“今江左能克,得賴玄德輔佐,否則伯瑋又豈能擊敗孫權。”劉表笑道。

劉備微起身子,拱手說道:“備愧不敢當,伯瑋帳下荊州將士悍勇能戰,兵略過人。如那霍仲邈胸有韜略,背水敗夏侯,千里取京口,燒敵于笠澤,得取江左,多賴于他;亦或是國安將軍,作戰驍勇,力挫強敵人。”

劉表拉著毯子蓋在下半身上,笑道:“玄德謙虛了,孫權此人,表也見過。其容貌威儀,進退自如,心有城府,非等閑之輩。以他之能力當勝過伯瑋、仲璜兄弟二人。”

孫權舉家入襄陽,劉表自然需要接見一二,通過孫權的話語,了解江東。畢竟不管怎么樣,劉表始終是下江東計劃的大股東,江左明面上屬于劉表。

說著,劉表看向劉琦,問道:“我聽聞你為溥兒議了門親事是嗎?”

“正是!”

劉琦頗是乖巧,拱手說道:“關君侯長女聰明賢淑,又善經詩,故以為可為溥兒之妻。”

劉表看了眼神態自若的劉備,說道:“云長雖是武人出身,但其善治《春秋》,以忠義著世。溥兒娶云長之女為妻,亦是件美事。”

對于劉琦鞏固劉家在江東的統治,劉表甚是認可。畢竟關羽與劉備情同手足,與關羽結親,反而能把劉琦與劉備進一步捆在一起。今后劉備想與劉琦翻臉,亦要顧及關羽與劉琦的關系。

“那是否需要在襄陽辦婚禮,讓父親開心開心。”劉琦笑道。

劉表沒有多少興致,搖頭說道:“在江左辦婚禮即可,在襄陽操辦太遠了。”

對于自己這個長孫劉溥,或許因性格柔弱,又不知書,劉表并沒多么喜愛。反而劉表頗喜歡劉琮與蔡氏生下的是幼孫,肥嘟嘟,肉乎乎,甚是可愛。

聽出了劉表的意思,劉琦沉默下來,不知道怎么說。

劉備適當插話,說道:“今曹操平息河北,中原初定,恐有南下犯我之意。我等平息江左,是否要讓……”

話未說完,蔡氏端著藥湯走出側堂,向二劉笑道:“州牧身體抱恙,已至服用湯藥之時。”

說著,蔡氏佯裝生氣,說道:“州牧又不顧醫師叮囑,忘記飲用湯藥,怎能如此!”

被打斷了說話,劉備識趣地合上嘴巴。

見到自家妻子的生氣,劉表笑道:“好不容易得見玄德、伯瑋,閑聊之下,忘卻了時間。”

蔡氏瞥了眼劉琦,似乎在發牢騷,說道:“我看還是仲璜好,你患病以來為伱忙前忙后,親奉湯藥,數日未睡。”

“二子都好!”劉表笑呵呵道。

劉備見劉表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主動告辭說道:“兄長且先養病,我與伯瑋先退下。”

“好!”

劉表也不挽留,便放二劉出門。

“哼”

蔡氏瞄了眼二劉的背影,心中冷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