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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漢中,漢南大營。
大帳內,馮習站在帳中,拱手說道:“習奉關將軍之命,率五千兵馬至漢中,聽候霍督調遣。”
霍峻從榻上起身,問道:“將軍兵馬今能戰否?”
馮習臉色微正,拱手說道:“請霍督吩咐!”
霍峻走到漢中沙盤前,手指漢南,說道:“曹操派軍渡河,曾多次強攻西山營。今軍中軍士多有部署,此營缺兵駐防。將軍遠道而來,不知將軍能否愿增援西山營,阻曹操渡河之念。”
霍峻的話,看似在詢問,但語氣中卻帶有命令之意。
馮習直起腰,說道:“霍督之令,習當從之。”
“善!”
望著馮習的背影,霍峻微嘆口氣。
七日前,曹操兵至漢中。帶著憤怒而來的曹操,命大軍渡河強攻漢南,幸虧霍峻早有布置,屯兵于漢南險要,依托定軍山到梁山搭建起山壘防御工事。
曹軍諸將紛紛率軍強攻,不僅自身有大量傷亡,給南軍也造成損失。為了保險起見,霍峻分派諸軍輪換營壘,死死卡住漢南山壘,曹軍不得半寸土地。
雖然有工事依托,但霍峻總歸兵少,只得承受曹操的強攻。然霍峻也愿意承受損失,因為登山渡河,進攻方的曹軍損失更大。
若從曹操派兵入漢中算起,夏侯淵圍攻沔陽為初期,霍峻解圍為中期,曹操強行率兵入漢中可以說是后期了。僅要撐過這個時期,曹操不想撤軍,也要撤軍。
霍峻雙手撐在桌上,觀望沙盤中曹、劉兩家的兵馬的分布,每支旗幟都代表著一營軍士。
曹軍以陽平關為中心,分布于關隘里外,東至沔陽,西至祁山道,整整七、八萬人。
劉軍以漢南的定軍山至梁山為七八十里間,布置七座營壘,各營五千至萬人,互為犄角。漢北二城,沔陽七千人,成固二千人。全部合計有近五萬人。
五萬人據險不戰,固守營寨,后勤保障充足,山上有水,曹操真就奈何不了霍峻。
當然霍峻也不是沒打過曹操的念頭,出于對霍峻的忌憚,曹操所部營壘也在險要之間。
霍峻想動曹操,也要掂量下自己的實力。韓遂戰死、馬超降服,曹操在金口折損的兵力,幾乎從關中、隴右找補回來。
曹操將關隴步騎納入軍中,加以調教軍紀,戰斗力只強不弱。特別是馬超率關隴鐵騎,馳騁于漢北,讓缺少騎兵的霍峻頗是畏懼。
總而言之,目前曹操忌憚霍峻的兵略,不敢亂來;霍峻畏懼關隴騎兵,不敢硬上。
“霍督!”
閻圃拿著竹簡入帳,說道:“巴中賨人又送三萬石糧至大營,請都霍督批復。”
霍峻持筆于公文上簽名,說道:“下令,今夜七營軍士加食,多煮肉食。黃昏時候,將糧草沿河畔而行,務必要讓曹軍士卒看見。”
“諾!”
陸遜見霍峻這么布置,笑道:“霍督當是欲亂曹軍兵將之心啊!”
霍峻將公文交予閻圃,笑道:“祁山、陳倉二道長有數百里,道路崎嶇,曹操將兵八萬,騎卒不下萬人,人吃馬嚼,遠勝我軍。”
頓了頓,霍峻說道:“斥候潛入曹營,寡見肉食,可見曹軍糧草多半匱乏也!”
論后勤補給困難,霍峻的難度小于曹操。
首先在兵馬數目上,曹操約有八萬,霍峻約有五萬。因山地作戰,霍峻軍中馬少,五萬人僅兩三千騎。曹操戰馬的數目當是數倍于霍峻,至少有萬騎。
一匹戰馬的消耗相當于頂三名士卒,按照曹操目前的軍隊結構,他至少相當于十萬人的消耗。
一名軍士月食兩大石,曹軍每月消耗二十萬大石糧草,而霍峻每月僅消耗十大石糧,相當于曹軍的一半。
十萬大石軍糧的調發都需要巴中百姓男子當戰,女子當運的地步。你且說北方為供給曹操大軍,又會折騰成什么樣?
陸遜指著沙盤上的曹軍,說道:“自夏侯淵戰死,漢南被我軍所據,漢中已非曹操所能得。今舉兵進犯,多是因怒興兵,當自尋敗績爾!”
霍峻微微頷首,說道:“關將軍已遣呂蒙從金牛道北上,欲襲擾曹軍糧道,此或為退敵之法。”
陸遜沉吟少許,說道:“既然如此,將軍或可出白水間道,聯絡呂蒙,互通消息,看能否探得曹軍糧草囤積之所。”
“善!”
霍峻吩咐說道:“子均命帳下賨人打扮成砍柴百姓,出漢中與呂蒙將軍聯絡,看能否從其手中探得曹軍糧道消息。”
“諾!”
且不言南軍士卒得霍峻加食的消息,歡欣鼓舞。今時的曹操確實如霍峻所言,為糧草供給而頭疼。
“魏公,我軍兵馬眾多,消耗至今。糧草僅剩十萬石,不足一月之用。”
楊修將營中的糧草支出數目上呈,說道:“今是否節省糧草,以備久戰之用。”
曹操微微皺眉,說道:“關中糧草未至?”
楊修躬腰答道:“今日關中糧草運達,共五萬石,合計此數,方才十萬石糧。”
“哦!”
曹操拍了拍腦袋,似乎想起什么,說道:“午時,由卿上呈于孤批復,險些忘記!”
“那是否省并糧草,以為久戰之用?”楊修再次問道。
聽得楊修的詢問,又想起近日兵馬的折損,曹操心中已有了后悔,憤怒之情也從他的腦中漸漸消失。
蜀道太難走了,漢中也不好打。除陽平關外,沔陽、漢南全在霍峻手上。霍峻利用他入蜀的這段時間里,依山傍水修繕工事,待他兵至,霍峻早就嚴陣以待。
作戰期間,巴中不斷益兵送糧,這讓曹操漸生撤軍之念,不想在漢中與霍峻繼續磕下去。
這就是曹操與劉備的區別,劉備重感情,關羽戰死,勃然大怒,發舉國之兵硬磕陸遜。在夷陵對峙了半年,期望曹丕介入,死活不肯撤軍。最終被陸遜火燒連營,不僅兄弟的仇沒報,反而還搭進去幾萬大軍。
曹操屬于是冷酷寡情,即便是夏侯淵這種族弟親眷戰死,但他也僅是憤怒一時。不會久久冷靜不下來,鐵著頭硬打。畢竟曹操用兵處于三國頂級行列,看他所打下的疆域便可知。
就在曹操深思之際,忽然間帳外有騷亂聲響起。
曹操朝著帳外喊道:“帳外怎么回事?”
腳步聲響起,曹洪通報后入帳。
“啟稟魏公,南賊今日加食,于南畔沿河殺豬宰羊,香氣四溢。且有千余輛糧車運至大營,堆積如山。我軍將士見之,多有羨慕,詢問今日能否同南賊般加食。”曹洪說道。
“嗯?”
曹操心中生疑,說道:“且隨孤去看看!”
“諾!”
在曹洪的帶領下,曹操隔著木欄營寨,隔著漢水觀望南軍動向。
見五六百頭豬、羊在漢水河畔沖洗,宰殺牲畜的鮮血都布滿河道之間,南軍火夫談笑議論。
遠方,數千名軍士出營搬運車上的輜重,然后生怕曹軍看不見,于高處堆積起來。
曹操瞇著眼,問道:“公明,帳下軍士有何議論之聲?”
徐晃沉吟少許,說道:“今日渡河攻山將士多有羨慕之意,言語間多有冒犯!”
“呵呵!”
曹操冷笑幾聲,說道:“霍峻以為我軍無糧,故行此策,以亂我軍軍心。”
“來人!”
曹操吩咐說道:“傳令下去,今夜加食,諸部各有份額。”
“諾!”侍從領命而走。
徐晃遲疑少許,說道:“魏公,今軍中糧草不濟,怎能與霍峻同。何不如僅犒勞渡河攻山之軍,其余諸部按往日份額進食。”
曹操面露笑容,笑上道:“糧隊將至,我軍糧草無憂,何需節儉?”
說著,曹操看向手下諸將,說道:“我軍入討漢中,兵卒奔波千里征戰,軍士多有疲憊。今夜加食,僅為犒勞軍中兵卒爾!”
“魏公仁德,我等代士卒叩謝盛恩!”眾將說道。
“哈哈!”
曹操憑空虛扶眾將,說道:“南賊山壘,望諸卿勉之。”
“諾!”
楊修見曹操如此舉動,心生疑惑,但細思幾下,卻也明白了曹操舉動的深意,靜看曹操表演。
曹操回帳途中,對路過的眾軍士,面容和藹,說道:“今夜加食,諸子多吃,各自有份。”
“多謝魏公!”
“魏公仁厚!”
“魏公萬歲!”
“萬歲!”
不知誰帶頭高呼萬歲,眾軍士在帶動下,紛紛舉臂,高呼:“萬歲!”
曹操坦然接受,抬手向眾人問好。
在萬歲聲中,曹操趨步入了大帳。
楊修欲隨入帳,卻被徐晃攔住,請入偏帳之中。
二人落座,楊修見徐晃有事詢問,笑道:“公明將軍,以你我之交,但說無妨。”
徐晃遲疑少許,說道:“魏公戎馬半生,深諳兵法之妙,但唯對霍峻束手無策。今提師十萬,征討漢中,道路艱險,糧草匱乏。魏公明知此為霍峻之策,又何故從霍峻之意?”
“哈哈!”
楊修笑了幾聲,說道:“此公明不知魏公也!”
“請先生細言!”徐晃請教說道。
楊修捋著胡須,說道:“魏公兵略,不在霍峻之下。縱觀古今,用兵能勝魏公者,或唯世祖皇帝爾!”
“魏公用兵常有大忌,見事多疑,兵順忘危。故有淯水之敗,金口之失。魏公兵敗非戰之罪,實為性情使然也!”
“那今時為何不顧糧草緊缺,犒勞各部軍士?”徐晃不解地問道。
楊修微嘆口氣,說道:“公明不知魏公心意,霍峻據守險要,兵糧轉運不缺,此非久戰能下。魏公因怒興兵,今見形勢,怒火漸消。修料魏公已生退兵之念,無久戰之意!”
徐晃恍然大悟,點頭贊同說道:“先生所言,解晃心中之惑也!”
頓了頓,徐晃又問道:“如從先生所言,欲破漢中當一鼓作氣。今破漢中無望,魏公何不撤軍,以免圖耗軍士。”
楊修搖頭苦笑,說道:“此次出兵未阻劉備取蜀,反而折損大將,又使軍士死傷過萬,可謂大敗。丞相恐就此退兵,被世人恥笑,故在屯兵陽平,欲觀霍峻輜重是否緊缺?”
曹操自掌握漢帝開始,他身上的包袱愈發的重,難以向外人展現自己的脆弱。特別金口之戰,徹底打碎了曹操所向披靡的神話,這讓曹操愈發在意自己的形象。
漢中之戰,舉大軍欲解巴蜀之圍,不料夏侯淵戰死,曹操勞而無功。此番撤軍,曹操注定是灰溜溜,且成就劉備的威名。
徐晃沉吟少許,說道:“先生之意,可是魏公猜測霍峻今日之舉,當為迷惑我軍之策,以示己兵糧草充裕。”
“嗯”
楊修捋著胡須,思量說道:“魏公多疑,應是既信霍峻不缺糧,又以為霍峻缺糧。”
徐晃再次開悟,說道:“如按先生之言,魏公應是欲激勵軍士奮力而戰,成與不成當在今下幾日。若是難破賊營,當因糧草匱乏,迎兵退卻;若是兵破賊營,全取漢中,則就地休整。”
楊修微微頷首,說道:“公明之言,當是魏公心中所思!”
徐晃面露敬佩之情,拱手說道:“先生智謀無雙,晃深感敬佩!”
楊修長嘆口氣,說道:“若修智謀無雙,當早助魏公破敵取勝,又何奈與將軍說這些話!”
見徐晃神情尷尬,楊修笑道:“今日之語,且當修隨口胡言,公明將軍無需在意!”
“今日之語,晃必不與外人言!”徐晃答道。
“善!”
楊修趨步出帳,向曹操大帳而去。
張魯的官職之前寫錯,一直是鎮西將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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