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漢大司馬

第381章相面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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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者有言,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自秋時決意用兵,揚、荊二州各郡紛紛領命,將今歲所收的賦稅轉運至江北沿岸,水師數千艘舟舸云集而動。

十萬人軍士的軍需物資可非小數目,如糧草來說,以一人月食兩石為均量,十萬人則月食二十萬石。若算上數千匹戰馬,以及軍隊里的消耗,則每月不少于二十三萬石。

按照行軍計劃來說,凡大軍出征需儲備一月左右的糧草,備三月之糧。四月之糧,則為九十二萬石,且還不算油、肉、菜疏等物。

同時南方多河流,可以憑借舟舸水流運輸,一艘船可運少則可運數百石,多則可運成千上萬石。而船上人手卻僅需十余人,或是數十人,較北方的牛馬運輸便捷許多。

以上軍需輜重之物多有諸葛亮這幾年以來的提前儲備,不至于倉促而戰,從而出現邊轉運,邊籌糧的尷尬現象。

整個冬季,長江水上的舟舸絡繹不絕,多匯集于廣陵郡的江都。而負責十萬大軍物資籌備之人,劉備委任顧雍出任協調,鄧方率丹陽之眾配合。

江水上舟舸絡繹不絕,即將出征的將士趁著這個時間,多與家人團聚,或是收拾行李。眾人如此,霍峻也不例外。

得聞霍峻出征,步練師心神不寧,問道:“夫君可是明歲出征江淮?”

“正是!”

霍峻放下手中的竹簡,問道:“夫人何故如此神色?”

步練師撫裙屈膝而坐,憂慮說道:“國中有術士趙述言,明歲或是大兇之年,妾因此而憂。”(注①)

霍峻不以為然,說道:“術士之語豈能信服?自中漢末世以來,無歲可言安寧。明歲起兵戈,自是不太平之歲。”

步練師握著霍峻的手,說道:“術士之語雖不能信,但妾不敢不為夫君而憂。”

霍峻微微蹙眉,說道:“天下之事非術士可算,明歲大兇或在中國爾!”

說著,霍峻緊握步練師的柔荑,笑道:“為夫征戰十余年,未嘗敗績。今時出征,為夫已有萬全之策,即便不勝,亦不能敗。”

霍峻為徐州刺史,拜前將軍,任中監軍,自然要隨軍從征。劉備將禁軍四萬人,霍峻領三萬軍士,魯肅、鄧方等將各有統軍。

聞霍峻這般勸慰,步練師心神稍寧,說道:“夫君,武漢城中有善面相者,其為鄭嫗,江東菰城人,其多受江左士人推崇。妾以為可招鄭嫗入府,為夫君相面,以求神靈庇佑,何如?”

霍峻多有不愿,但見步練師如此堅持,笑道:“一切以夫人所言為主。”

“善!”

望著步練師的背影,霍峻也不禁多疑起來。

隨著穿越多年記憶模糊,加之自己前世不細知事件詳情,霍峻僅知自己中年早逝,約是在劉備打下益州,自己出任梓潼太守之時。按原歷史來看,自己病逝莫非就這幾年?

可自己如今身體健壯,按常理而言,除非隱藏先天性疾病,或是惡性腫瘤,自己不太可能早逝。

唯一的可能多半是患病,又因漢代落后的醫療技術導致自己去世。

“多喝熱水,不吃生魚片,注意衛生,應該是無事。”

霍峻念叨幾下,自我排解不安的感覺。

為了以防寄生蟲病,霍峻不僅不吃生魚片,也少吃野味,強身健體,生怕這些病毒傳染到自己身上。

自我排解少頃,霍峻則投入撰寫兵書上。

經過多年的撰寫,霍峻的兵書已寫到第一卷《軍國》的末篇。軍國的末篇以南北地理版圖為基準,引用春秋自秦漢以來的戰例,從宏觀角度去闡述地理區域的戰略意義。

這個的工程量不可謂不大,不僅要講述戰事經過,還要從講述地理單元的重要性。然若是能成,霍峻必在兵家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根據《史記》上的內容,霍峻正在論述東三郡地理位置的重要性。

東三郡較其余地理單元而言,并沒那么重要,且多是山地,寡有人居住,以至于少有史書談論,甚至爆發的戰事也少。

霍峻唯有引用秦與楚之間爆發的漢中之戰,而這個漢中非是漢中盆地的漢中,而是上庸、西城東三郡之地。從秦奪東三郡,到結合白起發動的鄢郢之戰,去洋洋灑灑論述東三郡之于襄樊的重要性。

當霍峻論述完東三郡,時間已到下午,步練師口中的善相面的鄭嫗拄著拐杖,在侍女的攙扶下,已至府上。

為了讓步練師安心,同時霍峻也抱著好奇心,放下手中的事務去見鄭嫗。

鄭嫗,年有七旬左右,雙目失明,身形削瘦,拄著拐杖,在侍女的攙扶下行入大堂,進而坐在席上。

“夫君!”

步練師坐到霍峻身側,低聲說道:“這便是鄭相師,糜王后曾攜太子暗中見之,鄭相師相太子有帝王之像。”

鄭嫗雖雙目失明,但耳朵甚是靈敏,笑道:“夫人過譽了,老嫗僅知點相面之學,不敢自稱相師。”

霍峻上揚嘴角,說道:“鄭相師,可有面過我家夫人?”

“君侯夫人?”

鄭嫗臉上的笑容停滯了下,沉吟說道:“夫人面相貴不可言。”

“貴不可言?”

聞言,霍峻微微凝眉,這貴不可言,其中含義甚多。莫非是指步練師……

沉默良久,霍峻問道:“相師何以為峻相面?”

“摸骨即可!”

鄭嫗拄著拐杖試圖起身,說道:“君侯若是不棄,嫗可用手為君侯摸骨。”

“善!”

侍女端過溫水,鄭嫗雙手洗潔一番,后用麻巾擦了擦手。遂在侍女的引領下,走到霍峻身前。

“恕嫗斗膽了!”

“相師請!”

鄭嫗滿臉笑容,伸手去觸碰霍峻的臉龐,松弛的手撫摸著臉骨,眉骨、上頜骨、顴骨、鼻骨等骨肉無不被鄭嫗所撫。而那鄭嫗的神情多有變化,在霍峻的臉上摸了許久。

步練師滿臉的好奇,問道:“相師,骨相如何?夫君此次出征,可保無憂否?”

鄭嫗停下手中的動作,笑道:“君侯骨相,妙不可言。君侯有福祚綿延之貌,今后可位極人臣。夫妻伉儷情深,君侯娶得賢妻,當大利門楣。”

接著,話鋒一轉,鄭嫗說道:“話雖如此,但人有旦夕禍福,非人力能定。君侯之名含有山,與生辰、骨相皆為土像。按五行之說,木克土,火生土,土克水等三者之語,君侯宜當注意。”

“此為何解?”步練師問道。

“木克土,君侯近木則傷身,遇水則大順,騰達于火。”鄭嫗拄著拐杖,笑道:“然水又生木,凡遇水木相合之事物,當多加小心,可保無憂。”

霍峻露出震驚的神情,不由認真地打量這位平平無奇的鄭嫗。

半響之后,霍峻試探問道:“梓潼之地如何?葭萌之地何如?”

鄭嫗停下腳步,思慮良久,笑道:“梓木遇水,木德大興,此地大不利與君侯。至于葭萌,葭萌為水名,又是關卡之地,為水土之匯。將軍為土德,此地當利于將軍。”

鄭嫗蹣跚而走,笑道:“以上之語,皆老嫗談笑之言。今幸夫人相邀,老嫗方才冒昧拜會君侯。若言語不當,望君侯不計老嫗之過。”

“不知相師可有為我兒相過面?”霍峻問道。

鄭嫗搖了搖頭,笑道:“小兒之面多有不準,之前夫人攜公子找老嫗相過面。以彼時骨相觀之,君侯之貴,此子可承。”

霍峻拱手致謝,說道:“多謝相師相面。”

“君侯當謹記需多親近夫人,夫人面相貴不可言。”鄭嫗忍不住提醒道。

霍峻若有所思,說道:“今日當有勞相師了!”

“妾去親送相師!”

望著鄭嫗的緩行的背影,霍峻竟深思鄭嫗之前言語。

歷史上,梓潼,自己命喪之地;葭萌,自己揚名之地。

今世,火燒曹操、周瑜;且又得遇劉備,興復漢室。

步練師,貴不可言,則是假皇后命。讓自己多親近步練師,莫非是去沾她的貴氣不成?

霍峻搖了搖頭,嘀咕說道:“相師之語,常是左右而言,無實際之事,且聽罷了!”

話雖是這么說,霍峻打定了想法,今后死都不去梓潼郡。

“夫君以為何如?”

步練師芊芊細步入堂,微抬起天鵝頸,自豪說道:“昔日夫君娶我,常人言妾乃害夫之女。從皖城以來,夫君官居上將,得封縣侯。此不正合鄭嫗所言,妾貴不可言!”

“哈哈!”

見妻子如此可愛,霍峻上前環抱,笑道:“夫人當是旺夫之妻。得有賢妻,夫復何求?”

步練師從懷中取出香符,親手掛在霍峻的脖子上,柔聲說道:“此乃張天師所賜之符,妾為夫君所求。”

“多謝夫人!”

握著香符,霍峻微微而笑。

張魯的鬼畫的香符不重要,自家妻子的心意方才重要。

《漢紀·霍大司馬世家》:“時菰城人鄭嫗善相,步氏邀入府相峻,嫗謂峻曰:‘君位極人臣,身懷土德,傷于木,達于火。’步氏求相,嫗拒不與相。”

①《吳錄》:云八絕者,菰城鄭嫗善相,劉敦善星象,吳范善候風氣,趙達善算,嚴武善棋,宋壽善占夢,皇象善書,曹不興善畫,是‘八絕’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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