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干為使,暗說霍峻為淮南王,于江淮而言是為大事。
龐統了解事情經過,不敢怠慢,拿著金閃閃的王璽,及那蔣干的人頭,帶上霍范,乘舟舸奔赴武漢。
合肥至武漢,長江水道有數千里之遙,乘舟舸奔波,逆流而上難言迅速。
多日之后,龐統得至武漢,向劉備稟明事情之經過。
劉備看著案幾上的淮南王,及那裝有蔣干人頭的木盒,冷笑說道:“孤怎說武漢流言四起,久久不散,原是曹操暗中所為。”
“大王!”
龐統拱手說道:“蔣干暗入合肥,欲說霍督反叛。霍督不為所動,命丁奉斬之,讓統急送入武漢。可見霍督欲領淮南王之事,純屬歹人構陷,實為曹操險惡之計也!”
“先污霍督之名,言有不臣之心,以令大王忌之。后趁君臣生隙之下,遣使以國王說之,誘霍督反叛,欲壞大王之基業。所幸大王圣明,不疑大將;霍督忠允,恪尊君上,令賊難成其策。”
劉備多有欣慰,笑道:“曹孟德奸詐之徒,行此卑劣手段,欲間孤與大將之親。孤不中此奸計,反倒是諸卿多被謠言所惑。今后當引以為戒,不可輕疑大將。”
欣慰是劉備當下的心理,名義上霍峻雖歸附他不到十年之久,然實際上霍峻卻追隨他十余年之久。助他下江東,入荊楚,席卷巴蜀。無霍峻,難說有他今日之盛。
故而他深信霍峻為人,然霍峻也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君臣之間的情義。連王爵都無法改變其志,今后還有什么不能相信?
以信任度而言,之前劉備對霍峻有80,今下通過淮南王之事,卻將信任度提高到了90,凡可與關、張相同。
然除此之余,劉備對曹操挖他墻腳的行為暗中記下,今后有機會,必當還以顏色。讓他知道被手下人背叛的感受,或是被人欺騙的感受。
捋著胡須,劉備看向張昭,問道:“今下之事,不知子布有何言語?”
張昭臉色不變,剛直說道:“前將軍公允忠上,昭為大王喜。然江淮孤遠權重,昭不以為言語有失。”
碰了個軟釘子,劉備不怒反喜,說道:“子布言語剛正,為國體諒,孤甚是欣慰。”
張昭蓋有那般所言,雖是受謠言影響,但謠言影響的背后,實際是張昭為劉備體諒的心。
為君而思,這是張昭為臣之道,很難讓君主不滿。僅多是暗罵幾句迂腐,或是目光短淺之輩。
繼而,劉備將目光落到霍范身上,笑道:“孤聞士載于江淮巡農,今不在江淮,莫非有何要事上報?”
霍范將寫有數千字的《淮南論》奉上,說道:“啟稟大王,都督欲興江淮久矣,命范巡視山水地利,呈興淮農事之策。今仆有所得,奉都督之命,隨副督入京謁君上,以供大王批閱。”
見劉備打開奏疏,霍范趁機說道:“昔曹操為破黃巾,于中原屯田,積谷于許昌以制四方之兵。平河北,降關隴,征吳楚,所用之糧多從許昌出。”
“許昌至壽春,順泗、潁之水,兵糧十日可至。然觀我之江淮,百姓凋零,人口零落,農事大衰。糧輜越江水千里而北上,以供江淮將士所用。故大王將大軍北伐,運兵十萬,功費巨億,以為大役,實非長久之計。”
“淮南田廣而水少,不足以盡地利,宜當開河渠,引水溉田,大積軍糧,維通運漕之道。”
“淮夷、舒桐之間,土肥田良,可省江東所產稻米,畔水而耕,令淮南屯農三萬,勞二休一,常有兩萬人勞作,且田且守。”
“勉勵勞作,督農得利,計除軍費,歲完可約三百萬斛以為軍資。六七年間,可積二千萬斛于淮南,此則十萬之眾兩歲之余所食之需。”
“明歲耕作,及越后年,江淮則可自給自足,省并糧資,可為國家積蓄之用。從此敵若犯我,以江淮之糧足以御敵爾!”
劉備翻閱《淮南論》,聽著霍范的講述,不由面露驚奇。在奏疏上,霍范竟將各種屯田數據列在上面,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如三萬屯田兵的布置,凡每處能開墾多少農田,歲能出多少糧食,以及疏通何地的河渠,幾乎詳細道來。
一封極為嚴謹的奏疏,令他難以指摘錯誤。
繼而,劉備抬頭打量二女婿霍范,又念起自己的大女婿陸遜,不由暗嘆自己好運。
大女婿陸遜雖有儒生作風,但實則外柔內剛,文武兼備。
二女婿霍范雖年紀尚輕,但經霍峻、司馬芝的調教,已有治政之才,就不知兵略有其父多少成色。
看來霍峻讓霍范入武漢,不僅是表達自己無異心的舉動,也是正兒八經向他匯報工作。
劉備將奏疏交與諸葛亮,問道:“士載所疏《淮南論》,不知士元以為如何?”
龐統拱手答道:“啟稟大王,統以為可行。擇揚州軍士戍邊,合中原降卒,于淮南耕作,勞二休一,以歲收稻米為酬,悅戍邊將士之心,必能讓淮南農事大興,不為糧資而愁。”
劉備微微頷首,贊道:“士載思慮周密,精通農事,所呈之疏嚴謹精準,蓋非常人所能比。此策待孤仔細詳讀,予以批復。”
“多謝大王盛贊,小子愧不敢當。”
霍范受寵若驚,說道:“今臣父本欲同行,然礙于礙于正旦賀禮無備,遂于江淮停留數日。不日便至武漢,拜謁大王。”
劉備臉色微正,佯裝不悅,說道:“蔣干已亡,王印抵京。孤已知此為曹操之計,仲邈又何需親自入京?”
“啟稟大王!”
霍范不卑不亢,解釋道:“今正旦不日將至,臣父許久未見大王,欲親自入京拜謁。且臣父言,淮東布防初有頭緒,需見大王稟報。”
“也罷!”
劉備露出笑容,說道:“料思念之語,孤亦有些思念仲邈。但江淮無人守備,恐是不妥。”
聞言,龐統曉得劉備之意,拱手說道:“啟稟大王,統于江淮尚有公務,今需回淮理事。”
“那便有勞士元奔波了!”劉備說道。
“諾!”
眾人退下后,劉備盯著案幾上的淮南王璽,獨自發起了呆。
倒不是他覺得王璽有什么異常,而是僅覺得當下的爵位不夠用了。
漢代以降,凡人臣爵至縣侯已是常態,公、王不能輕授與人臣,唯食邑數目各有不同分別。
增食邑而不漲爵,千戶可為縣侯,萬戶可為縣侯,其間無分別,何以顯示功臣尊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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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稱帝之后,何以封眾人?
及他子輩有朝一日,三興大漢,何以封功臣?
將縣侯升到公,屆時哪有忠心臣子敢接受?
唯操莽之輩無所畏懼,甚至渴望更進一步。
就不知能否改爵制,將公拆掉,分為劉姓公,與異姓公之別,用于封賞功臣。
“大王,淮南王璽如何處置?”侍從問道。
劉備思緒被扯回現實,隨口說道:“將其融成金水,鑄為金器回賜有功之文武。”
“諾!”
且不言劉備因淮南王一時,生出改爵制的念頭。霍峻今下已抵達廬江馬場,為劉備挑選正旦賀禮。
廬江馬場組建于建安十二年,至今下建安二十二年,已有十個年頭左右。
從彼時的四、五百匹駿馬,經過飼養與擴充,今下已有四千多匹駿馬,是為南漢第一軍馬場。
當然不僅是廬江地區有養馬,在劉備的大力發展下,在巴蜀、荊南也設有軍馬場。荊南馬場組建不久,馬匹數量較少;巴蜀因臨近隴右、南中,馬匹數量居中。
從去年起,三座軍馬場每年可以為南漢提供約有千余匹的合格戰馬,加上南中、隴右、遼東三地的戰馬販賣,南漢可以有近兩千匹戰馬入軍。
當然考慮作戰消耗,以及配備到各部軍隊。實際而言,各部的戰馬數量并不多。
與曹魏較高210:1的步騎比相比,南漢的步騎比在1020:1之間,兩者相較,著實有不小差距。
廬江馬場,馬廄內。
騎監張承摸著白馬的濃密的鬃毛,卻見其四肢修長,筋骨矯健,肌肉分明,噴鼻甩頭間,鬃毛四散,尤為神駿。
“都督,我廬江馬場中,論神駿、魁梧,無出此馬者。不知都督以為何如?”張承說道。
張承善識馬,有育馬之經。早年霍峻組建馬場,則由張承出任負責人。
十年來,廬江馬場的組建及由擴張,皆出自張承之手。隨著廬江馬場的漸漸出名,張承也因善相馬之名,著于南漢。每歲多有大族請張承相馬,或是幫他們選馬,其名聲多是崇高。
然不論張承名聲有多么崇高,今面對老上級霍峻的親至,他都必須親迎。
霍峻搖了搖頭,說道:“可有看似為尋常之馬,然實為千里馬。此馬之能,非善曉馬性者,不足以識之。”
“這?”
張承思慮良久,說道:“確有一棕馬,相頭耳,平平無奇,似難為駿馬。細察其眼、筋骨,可言五百里馬;后相筋皮及馬蹄,實為千里馬。”
“然棕馬實不如白馬神駿,亦不如白馬魁梧,且性情多有急躁。都督欲送千里馬與大王,宜當送白馬為正旦賀禮,棕馬品相不佳,以為賀禮多有不妥。”
“無妨!”
霍峻笑道:“棕馬何在?”
“在那!”
張承順手指了過去,卻見一匹不高不俊的棕馬,在那低頭吃草,似乎察覺到眾人目光,抬頭瞥了眼,又低頭在那食草。
“果是平平無奇!”
打量著恍如尋常軍馬的棕馬,霍峻略有懷疑,道:“此馬真是為千里馬乎?”
“不敢欺騙都督。”
張承摸著棕馬的鬃毛,笑道:“此馬由遼東駿馬與南中馬雜交而來,雖無遼東馬挺拔,但耐力極佳,能負重物,登山涉水,如履平地。或百里內不及白馬迅捷,但百里后當勝白馬。”
霍峻不識馬,但見張承這么說,卻也相信下來。
“我欲以此馬為賀禮,當有何公文需理?”霍峻問道。
“都督見外了!”
張承面露謙卑,說道:“廬江馬場由都督組建,都督欲取馬,何需公文?”
輕撫馬背,霍峻說道:“公與私豈能混淆,若有人知之,言公器私用,則有損你我之名。”
似乎張承已經習慣了,笑道:“公文之事由承親為,不勞都督費心。”
讓侍從將棕馬牽出,霍峻看了眼張承,問道。“我聽聞霍廬江常有來此取馬,不知可有此事?”
“不假!”
張承如實說道:“除霍廬江外,國中不少將校來此取馬。”
霍峻暗嘆了口氣,江淮軍士多有驕縱,且看丁奉便知。今時若不約束,還不知今后惹出什么禍事。
廬江馬場屬于國家之馬場,非屬江淮都督區之所有。當可不能縱容他們行事,否則讓外人知道,就怕另生流言。
思慮少許,霍峻說道:“今后凡有江淮將校來馬場取馬,無公文一律不準批復。若有不滿者,即言乃我之軍令。”
“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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