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漢大司馬

第628章薤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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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禮樂聲中,霍峻拒絕了與劉禪、諸葛亮同乘一車的提議,而是選擇與蔣濟同乘一車。

因霍峻拒絕同乘,劉禪則是請姐夫陸遜同坐一車,而諸葛亮邀請黃權同坐一車。

劉禪車駕在前,霍峻所居車駕為次,一行上百駕馬車,從渡口起程,在前呼后擁中行至黃鵠臺。

臺閣中,筵席布滿殿臺,計有上百桌。參加宴會者,有歸京的江淮諸將,亦有留居中樞的文武。

劉禪坐居御榻,左右以文武官職而坐,官品相同,則以爵位、班位而坐。因官職、爵位有高低,每桌的菜肴也有不同。

如以劉禪為例子,其可以享用八珍;霍峻為縣公,因劉禪特例,亦享有八珍;諸葛亮、張飛、張昭等三公次之,可以享受六珍。

當然了諸葛亮甚是貼心,提前派人去霍府問過霍峻忌口,廚師根據霍峻的忌口喜好,制作不一樣菜肴。如霍峻不喜歡食用生魚片,廚師會煮或蒸。

諸葛亮貼心的行為,霍峻一坐到案幾上,便能感覺到,不由看向對案。

諸葛亮含笑點頭,舉起酒樽,請霍峻同飲!

霍峻雙手捧起酒樽,向諸葛亮回敬了杯,以示感謝。

與此同時,在侍從的招呼聲下,宴會隨之開始。

先是六十四名歌姬在絲竹鼎鳴聲中,衣著流紗裙翩翩而入,而后應和節拍起舞,長袖漫舞,裙衫飛揚,矯若驚龍,鳳翔鸞,猶如舞仙下凡。

霍峻微靠在憑幾上,觀賞著起舞的歌姬,甚是賞心悅目。

張飛湊頭過來,笑問道:“仲邈,此舞如何?”

“甚好!”

霍峻盯著歌姬們曼妙的舞姿,說道:“姬者不俗,舞有雅氣,甚好!”

“嘿嘿!”

張飛笑了笑,說道:“先前之舞太俗氣了,俺閑來無事,廣派舞者至蜀中,以向蜀女習舞。”

霍峻先是有些驚訝,而是哭笑不得。張飛作為堂堂驃騎大將軍,官職僅次于他之下,居然閑到派人去學舞蹈,當真就是官職不匹配。

“翼德為國之大將,如此所為,恐有些不妥”霍峻說道。

張飛喝了口酒,雙腿攤著坐,坦然說道:“年紀大了,腿腳不便,耍不動大矛了,上馬要靠鞍。在京師無事可干,俺也就只能找些喜歡的事。”

聞言,霍峻看了眼張飛,卻猛然發現,因多年安逸之故,即便隔著衣服,似乎能感覺張飛身上的肌肉松垮。且臉上皺紋不少,鬢角也已發白。

不讓張飛率兵作戰,實際上是經過劉備的深思熟慮。張、關二人早些年以勇武出名,但隨著二人年紀越來越大,以及劉備攤子鋪開之故,二人要考慮轉型。

關羽轉型成功,能統率水師,亦能指揮數萬人軍隊作戰。

張飛因暈船,統率不了水師,僅能操練陸軍。但張飛統率陸軍的過程也不順利,雖有陽平關之戰的高光,但因統率值上限,張飛僅能率萬人。雖一旦超過萬人,張飛戰績便慘不忍睹。

加上劉備考慮到張飛之前喝酒誤事,最終不讓張飛統軍,而是交由陸遜坐鎮巴蜀。

張飛回到武漢,除了和王粲、張昭談論經學外,閑著沒事干,便嘗試學聽樂賞舞,活得不亦樂哉!

聽著張飛這般言語,霍峻不知該說什么,唯有向張飛敬了樽酒。

張飛咧著嘴笑,說道:“仲邈功高,當是俺敬仲邈,豈能讓仲邈敬我!”

蓋是因張飛坦蕩,霍峻也不拘束,笑道:“不必客氣,一起飲酒!”

放下酒樽,霍峻卻見一個軟球滾到他的腳下。看了一圈眾人,卻見王粲與諸葛恪、秦宓等人似乎在看向他。霍峻下意識撿起軟球,欲拋還給眾人。

張飛攔住霍峻的手,笑道:“仲邈,此為宴會之禮,誰拾得此球,便要做詩寫賦。”

“正是!”

王粲趨步帶著幾人走了過來,笑道:“此球本欲與張將軍,不料被霍公所拾得。按規矩而言,大司馬當作賦或寫詩一首。”

霍峻握著亂球,無奈說道:“峻不會寫詩,亦不會作賦,能否以酒代之?”

王粲朝著左右開玩笑,說道:“大司馬縱橫沙場,幾乎無敵天下,今下卻將被寫詩作賦所難!”

“哈哈!”

蓋與王粲關系好,霍峻并未生氣,而是笑道:“仲宣何苦逼峻,不如反逼翼德寫詩。”

“不可!”

張飛有意起哄,說道:“既是江陵公得球,當讓江陵公作詩。昔江陵公所屬文章尚可,如何不能作詩!”

見眾人興致勃勃,霍峻不想掃興,笑道:“不知以何為題?”

“嗯!”

王粲考慮了下,說道:“我本欲以酒宴為題,但江陵公多經戎馬兵戈,不如以征戰為題!”

“善!”

霍峻單握軟球,踱步良久下,緩緩說道:“在漢之末世,皇道昧不明。主暗用庸臣,艱亂起朝廷。七柄失其所,權綱喪典荊。愚猾窺神器,牝雞又晨鳴。哲婦逞幽虐,宗祀一朝傾。弘農鴆洛陽,帝遷長安城。禍釁萌宮掖,涼馬動北坰。三方風塵起,狁竊上京。義士扼素腕,感慨懷憤盈。誓心蕩眾寇,積誠徹昊靈。”

“彩!”

隨著霍峻誦讀完,王粲率先鼓掌喝彩,笑道:“江陵公何謂不善屬文?憑此一詩,足以顯名。”

“此詩精彩!”

秦宓忍不住點評,說道:“江陵公以中漢失天下為要,作此光復漢室之文,立意之廣深,宏偉之字精,屬實令人欽佩!”

“不敢!”

霍峻將軟球扔給張飛,笑道:“非倉促所作,是為早些年有感而發,若字詞欠妥,當請翼德矯正!”

“俺不成!”

張飛抓住軟球,搖頭說道:“仲邈所作之詩,比俺強多了。”

“不知此詩可有名乎?”秦宓請教道。

“仲宣熟曉天下詩文,能否為此詩著名?”霍峻問道。

王粲捋著胡須,笑道:“薤上露,何易。露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說著,王粲感慨說道:“薤露為挽歌,昔李延年所改樂府詩。今之題名,為中漢所挽尊,或可稱為《薤露行》。”

“《薤露行》?”

諸葛恪微微頷首,贊揚說道:“王君文采非凡,此名配此詩,當如其名矣!”

“江陵公高才!”

“不敢!”

霍峻有意讓眾人散開,笑道:“天下才學若有一石,王君得有八斗,孤與諸卿共分二斗。今王君在此,孤不敢言高才!”

在東漢這么久了,霍峻會作些詩,但詩的水平實在不怎么樣了。今所‘創作’的《薤露行》,為前涼主張駿所創作,為晉朝所遭遇而痛苦,且有光復天下之志。

霍峻早些年僥幸記得《薤露行》,并將其改造以為揚名之用。隨著劉備入荊楚,《薤露行》也用不到了。當下干脆拿出來,一來在酒宴上表示自己忠于漢室之態度,二是表明自己光復中原之念。

“才高八斗!”

諸葛亮輕撫羽扇而來,瞧著巾帛所載的詩句,笑道:“以仲宣之才,不愧霍公所贊。”

“謬贊!”

王粲受了夸獎,笑著應和幾句,帶著眾人玩樂作詩去了。

待王粲領人而走,諸葛亮笑道:“不料仲邈竟有如此才學,若不領軍作戰,以詩留名亦未不可!”

“孔明羞殺孤矣!”

霍峻拉著諸葛亮坐下,笑道:“孔明之才學,或雖不及仲宣,但卻在孤之上。”

“擬令多年,亮早已不會寫詩!”諸葛亮抿著酒,笑道。

諸葛亮的文學能力不錯,早些年會寫詩作文,但隨著執政開始,諸葛亮不怎么寫文章,甚至出現了文學能力退步的情況。

至于諸葛亮文學能力之所以退步,首要在于諸葛亮長期撰寫政令,出于為百姓考慮,往常會采用那些通俗易懂,言語簡潔的字詞。不會像王粲那般采用華藻的詞語,甚至經常去化用詩詞中的例子。

長久之下,諸葛亮養成的寫作文風偏向官方,字詞簡略,言語明了。與王粲這種常年寫作,且又是高才之人,自然無法比較才學。

“江陵公!”

二人交談間,李嚴趨步而來,向霍峻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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