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兄弟
第三十一章兄弟
李長安低下頭，看見地上多余的篾條和松脂，便重新做了一盞燈。
她正低頭糊著燈紙，易朝華問，“十月初三，一百零三盞皆是還你了。”
李長安便隨口敷衍道，“這多的一盞是我自己做的，也算不得你還我。”
易朝華問，“你可是要為自己許什么心愿？”
李長安看向遠方，只道，“送給一個人，愿他安好。”
她抬起頭，站在無數盞天燈之下，手上的燈光透亮，照在她的臉龐，一臉淡妝如是清水芙蓉。她伸手剝落下頭上發釵的鵝黃穗子，輕輕系在燈骨上，靜靜地看著天燈飛上天。
她微微仰頭，語氣微微變得苦澀，“我小時候，以為只要是我想要的都可以得到，后來我才知道人生是有遺憾的。”她既然是承受了李家所有的榮耀和光芒，那么她也必須承擔李家的責任。
城頭上的風吹亂她的鬢發，易朝華遣散了士兵散去，方才一百多士兵同時放天燈的場景可謂是盛大之極。
易朝華將她額邊的碎發撩至耳后，看著天上那輪彎月，“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他靠在城墻上，李長安看著他一副隨性而懶散的模樣，“你倒是想的開。”
易朝華笑起來，“沒心沒肺，日子過的最好。”
次日清晨，李長安坐在屋檐上，看著車隊出城，那人騎在馬上，還是穿著那一身紫色的袍子，攏在雪白的狐裘里，一雙桃花眸微瞇，猶如一潭清輝般的月光落在水里。
光影照在他的身上十分的柔和，他輕輕握著韁繩，走在迎親隊伍前，緩緩行去。
他也許去找過她......
也許找不到她......
也許他從來沒有去找過她……
不知何時，一士兵打斷了她，“姑娘，我家殿下問，您已經在屋頂坐了兩個時辰，可要用早膳？”
李長安從屋頂下來，“你家殿下在何處？”
士兵老實答道，“殿下方才還在，只是豫王殿下來了，召了殿下過去。”
李長安攪動了手中的粥，白粥濃稠，不知怎么，腦子里，只剩下易朝華吊兒郎當一句，“沒有關系，易朝華惹出天大的事，都是尋常事。若是不惹事，反倒不尋常了。”
冷冰冰的大殿里跪了一地人，易朝華往前走了幾步，只是用極淡的神色看著眼前那人。
眼前這人穿著一件墨綠色白鶴錦緞長袍，他轉過身來，是一張與他六分相似的臉龐，卻多了幾分沉穩，少了幾分張力。豫王易朝陽眉心攏作一團，臉龐帶著薄薄的怒氣。
素聞皇帝長子易朝陽，生性復雜，誰也不敢輕易去觸了逆鱗，“殿下。”跪在地上的一群人連連道。
易朝華輕輕一笑，這笑聲在這安靜的大殿里格外顯得突兀，“不就是放幾個燈，又算是什么大罪，父皇若是真這般看不慣我，將我貶為庶民就是了。”
豫王易朝陽斥責道，“老六，胡說什么！”
易朝華命眾人都退下了，嬉皮笑臉道，“不過是為放幾盞燈。大哥擺這么大的陣仗做什么？”豫王拍了拍桌子，“烽火戲諸侯，也不至于你這般胡鬧！你知道孔明燈是做什么的？在此邊塞之地用于軍事！”
易朝華也無半分畏懼，只是道，“大哥是儲君，和小弟自然是不同的。”
豫王冷聲，“跪下！”
易朝華咬牙，一撩衣袍跪在他面前，嘴里卻不饒人，“我胡鬧的事情多了，大哥也是管不過來的，想必大哥這次來是聽說來了吧。”
易朝華勾起嘴角，抬起頭來譏諷冷笑，“大哥是傾慕于郡主的美貌，還是傾慕于郡主的家世？”他咯咯的笑出聲來，“綠蕪到底沒有李家的地位與權勢。”
豫王一掌抽在他的臉上，氣的額前青筋突起。
易朝華左邊臉頰慢慢浮起，他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冷哼了一聲，卻依舊是笑，“被我說穿了，大哥覺得難堪了？”
豫王一把拽過他的手腕子，“你跟我回去見母后！”
易朝華不動，只是抬起眼皮，“父皇登基派來齊國的是二哥，大哥可要注意些了，儲君之位可沒有定下來。”
豫王聲音發沉，坐在椅上，“你就一定要刺激我嗎？你就不能和我好好說話嗎？”
易朝華只是恍惚一笑，這一笑虛無極了，突然從他嘴里吼道一聲，這聲極有爆發力，回蕩在整個大殿之中，“好好說話？你兩年前所做的事敢承認嗎！”
豫王拿了帕子，輕輕擦了他嘴角的血，“你我一母同胞，和別人自然該不同。”
豫王扶了他起來，輕聲問，“你對存的什么心思？”
易朝華答道，“我喜歡她。”
豫王問，“你不是在漠北藏著你的美人兒！”
易朝華語氣隨意，“見異思遷有何不可？”
豫王不愿同他再較真，只是笑道，“漠北三年的風沙，將你的脾氣一點也沒有磨掉。”
易朝華抹了一把嘴角，“哥，你訓完，我就走了。”
“站住！”豫王道。
“齊國幼子登基，李懷憲把持朝政，李懷義手中掌握兵權，李家勢力之大……若能迎娶李氏之女，必是如虎添翼。你不要再胡鬧了，這本王必是要去見一見的！”
易朝華懶得聽他談論朝政，只是看著他，“這事我不會依你，就算你搬出母后，我也不會。”
“我喜歡的是李長安，和她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份沒有關系。”
易朝華一字一字，目光懾人，“李長安，我是不會讓的！”
豫王從臺階上慢慢走到殿外，殿外的樹蔭陰翳了他的半邊臉龐，他一手反握住易朝華肩膀，冷言道，“你是要爭女人？還是要爭天下？”
易朝華扭過頭，情緒平息我漸漸收起僵持的樣子，只是帶著不羈的笑，“大哥的天下不該在這個女人身上。”
豫王臉上帶著捉摸不透的神色，久久盯著他，“我許久都不曾見你維護過什么了……”
易朝華抬眉，“那么求哥哥高抬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