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松果
看著四哥從吉祥殿里走出來，李長安幾步跟了上去，喚了聲，“四哥。”
李懷義朝著狹窄的宮道上走去。長安又喚了一聲，“四哥。”
待到無人處，李懷義回過頭來，臉色卻不似長安想象中的晦暗，只是叮囑道，“皎皎，你不要摻合其中。”
從密密的松林夾道往落雁亭里走去，白白的雪落在松樹林間，白綠相間，十分好看，像是一副山水畫。
李長安懷里抱著一個水紅色的蓮花金絲暖爐，帶著幾分局促不安。
李懷義撿起地上的松果，隨口聊起，“小時候，我與你二哥總是去摘松果兒。”
李長安正要開口說些什么，李懷義卻搖搖頭，制止了她，“七八歲的頑童，那時候我們總是比誰摘得多。可是他總是要比我摘的多些，我便不依不饒的。有時候逢著大人說幾句，他便讓些與我。”
他丟了手上的松果，“可是這皇權并不是這松果，說讓就讓，說丟就丟。”
她第一次聽四哥說這些，她有些慌張，這一刻看著他，似乎能夠瞧見四哥平靜外表，所謂淡泊之下的野心。
李懷義看向灰暗色的天，“你二哥所求的，我未嘗不能去求。普天之下，最高處，只有一個位子。”
李長安坐下來，卻是沉默著。眼前的四哥讓她感到有些陌生。她習慣了二哥的冷漠與無情，如今這些形容詞落在她素來可親的四哥頭上，她便覺得陌生極了。
李懷義思量道，“其實周沐容離開江州后，我便命人四處去尋，可卻尋不到。我便知道一定是個有權有勢的人替她掩蓋了消息。”他嘆了一口氣，“只是沒想到這個人會是二哥。也只是沒想到沐容她會選了這樣一條路。”
他想給她榮華富貴，想給她錦繡斑斕，可是這一切都攔不住她心中的仇恨。李長安無奈道，“我已經試圖去攔過沐容姐姐。”
李懷義揉了眉心，“哥哥知道，但誰也攔不住她。”
“四哥同我說說當年周家的事情吧？”李長安問。
她只知道周沐容的父親是兵部尚書且任過征西將軍，這樣的身份和地位必然掌握軍權且有一定勢力，只是三年前那樁冤案，名不正言不順的案情，為何匆匆受審，就此定罪，這其中必定又有些什么？
“別問了”李懷義臉上顯得十分疲憊，又似乎不愿意提起。
李長安道，“我既然入了這后宮里，而你們都是我至親至愛之人，我又豈能當作聽不見看不見？”
李懷義不做聲，長安便繼續道，“四哥既然將我送入宮中，腥風血雨里，誰能逃的開？”她聲音漸漸變低。
李懷義輕輕拍了她的肩頭，只是極其敷衍的道，“她要找夏家報仇，等到扳倒太后黨，我便送你離開。”
李長安沒有答是，也沒有答否。那些無法預知的未來，誰也不知道。抬起頭時，見著李玉錦走來。
李玉錦身著一件紅色的富貴竹襖，因是走得快，掛著的珍珠串子便搖晃起來，叮叮當當的響。李玉錦口氣急促道，“早知是周沐容，我就該插手處理此事。真不知二哥明知她是個禍患卻還要用她？”
長安隱約覺得，許多年前的李家，余家和夏家有著不可言說的事情。在三姐的眼神里，在四哥不能言說的話語里，在二哥的步步綢繆之中
四哥使了一個眼色，三姐便不再多說。
李玉錦顯然是慌了神，跺腳道，“我是著急了，怕你今日在太后前失了分寸。”
李懷義也懶得多說，轉身便準備出宮。
李玉錦拉了李長安，惱道，“都為他擔心，偏偏他還不領情。“
李長安握著袖子，“只要都好好的，也就無事了。”
李玉錦點頭，“我聽宮里嬤嬤說，你又病了，今日就不要去沁園了，去我那里住。”
李長安點頭默認。
入了余府，丫鬟奴仆便來迎。
下了車馬，李玉錦問，“大人可回了？”
話音未落，便見另一輛轎子已經停在門口。下人拉了簾子，只見那人身著一件藍色朝服，外罩一件玉色的對襟馬甲，腳上穿鹿皮絨靴子。可見下朝之后，他便去騎馬打獵。余陸大人呵呵的笑起來，“今日可真是痛快！”
這便是光祿大夫余陸大人，他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為人十分爽朗。這般性子卻也不是一介武夫，反而帶著睿智與沉穩。
丫鬟去接過余陸大人的換下的馬甲，李玉錦走上前去。
李長安微微笑著道了一聲，“姐夫。”
余陸點頭道，“夫人同小妹說會話，我還有些政務要忙。”
李玉錦同長安入了府，這光祿大夫的府邸也算是十分氣派，后院的園林風格正是三姐喜歡的南方小調，可見這些年無人敢怠慢了三姐。
穿過抄手走廊，李玉錦行到一間屋子前，停住步子，溫柔道，“去看看潼潼在做什么？”
丫鬟推開門，只見一三歲小童正端端正正坐在桌子邊，乳母正給他喂飯。潼潼是三姐與余陸大人的孩子。
李玉錦帶了些責問的口氣，“乳娘，都說過了讓潼潼自己學著吃飯，你還這么慣著他。”
乳母笑了笑，“夫人和老爺就這么一個寶貝，可不得慣著些。”
李玉錦輕輕他柔順的秀發，溫柔道，“可不是寶貝了。”
李玉錦握著潼潼的小手，“快看看，今日小姨來看潼潼了。”
李長安看著這孩子，濃眉大眼的，十分好看，有十分的好動。便朝他伸手，“給潼潼帶了桂花糕，潼潼要吃嗎？”
小孩子一板一眼的學著大人的規矩向她道謝，可逗得眾人大笑。
乳母帶著潼潼去院里玩耍，李玉錦看著孩子，溫柔一笑，“一轉眼潼潼都三歲了。”
她忽而嘆了口氣，“天倫之樂，其樂融融，真好。”
李余兩家的聯姻，說起來也不過是二哥同余陸大人茶余飯后的一樁閑談，只是不尋常的閑談。這么些年，三姐同余大人相敬如賓，說不上來其他，只是余大人對三姐是確實的好。兩姓聯姻，當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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