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白頭
第四十七章白頭
白雪吹落在他眉間，那是豆蔻年華溫熱的一場舊夢，所謂心生歡喜，一眼之間，一念之間，也不過如此。
他還是那個淺然一笑的翩翩公子，而她也還是那個靈俏可人的世家小姐。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這個清淡如水，一心想要避世的男子竟為了她卷入這個漩渦之中。她心下一暖，竟也變的滾燙滾燙的。
江景明知道她在想什么，便道，“魏國近來出了些事，父親沒有時間，才譴了我來此。”
李長安知道，若不是因為他們的事，江景明這個不沾塵世的人，必不會來多管閑事了。他這一句不過是為了寬慰自己。
李長安抬頭看向天空，“你瞧白日里雪漸漸融化，現在又下雪了。”
黑夜里，白雪紛紛揚揚，像是暗夜里的精靈，她呵了一口熱氣，捧著小臉，看著雪花紛飛。忽而想起，小時候，六姐總說要和喜歡的人看一場落雪。她不解其意，六姐嘲笑她是個俗人，便說，一落雪，便白了頭。原來真是如此......
李長安站起來，伸出手。雪花落在掌心，冰冰涼涼。“你過來！”
江景明只是聽她的站起來，走到她身邊，他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溫聲道，“白頭偕老是個一輩子的詞。”
漫天雪花浸染，他便也沒有抹去發梢的雪，也沒有說那些讓她進屋小心受涼的掃興話，那雙溫潤的眸只是看著她，目光全部集中在她身上，看著她片刻的歡喜。
李長安在墻邊站定，有些吃驚的看著地上。那里竟有一個無字碑，便趕緊喚了江景明過來。
這里是余府，幾百年的基業，怎會有這樣的東西在這里？腦海里一番思索，也未聽三姐說過何人的墓竟葬在府上。
江景明半開玩笑的同她說起，“張宗子尋夢一書中有記載，盜墓者挖開林逋墓，想奪取墓冢寶貝，結果只找到一方端硯和一只玉簪。沒準這里是余大人藏寶貝的地方？”
李長安也覺得如此，不再多想。因他提起林和靖，只是順著他的話說，“林逋墓中，不該放著梅花和仙鶴么？”
江景明道，“不若一句，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你也覺得這首山園小梅的好？”長安抬頭看著他。
江景明搖搖頭，“仕途灰心，或是情感受挫，歸隱山林，梅妻鶴子就此一生。有人說和靖先生高潔孤傲，卻也有吳山青，越山青，兩岸青山相對迎，誰知離別情的無奈。”
或許每一個歸隱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李長安點點頭，伸手折了一枝梅，插在那無字碑前，歉聲道，“打擾了。”
天快亮的時候，李長安才回了廂房。不過睡了一兩個時辰，三姐便譴了丫鬟來。
李長安梳洗打扮之后，便去了三姐處。
李玉錦屋子里的丫鬟道，“姑娘身上好香啊？”
“倒像是梅花的清香。”丫鬟仔細嗅了嗅。
李長安微微凝滯一會，帶著笑敷衍道，“是清月姐姐送來的香袋。等開年了，讓清月姐姐多做幾個來分給大家。”
李玉錦夾了一塊玫瑰酥到她碗里，“膳房里早膳送來的早，你又遲遲未梳洗，我不由得催了催，怕是早膳涼了就不好吃了。”
李玉錦見著她遮掩的黑眼圈，問，“怎么？昨日未休息好？”
李長安笑道，“三姐安置的很好，但姐姐是知道我素來是認床的，好容易才習慣了沁園的屋子。”
李玉錦笑了笑，“是我思慮不周了，原想著你近來身子不好，留在身邊也有個照應。怕是某個小妮子嫌我在身邊看著，不能玩的痛快了？”
李長安見三姐故意揶揄她，便拉著她的袖子，撒嬌的口氣道，“三姐知道我最愛自由，姐姐的院子又大又好。可我還得守著規矩，太累。”
李玉錦倒了被熱茶，“我看你日后到宮里拘束著可怎么辦？”
李長安搖著手中溫熱的茶，一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
李玉錦拿帕子掩面道，“那西域的葡萄美酒最好喝，怎么不見你去喝去？”
李長安滿懷希望，“若有機會，當飲葡萄酒，見見那塞北風光。”
“萬國進貢來朝，皇后娘娘有機會的。”三姐挑眉道。
李長安捂著耳朵，拼命搖頭，“我不過是想想，三姐便把話又繞回來朝政里。”萬國進貢又如何？那里會有無拘無束的喝酒痛快？當然這些話她不會去說。
這時潼潼小跑進了屋子，撒嬌道，“娘親，疼。”
他捂著額頭昨日的摔傷。爭著一雙可憐兮兮的眼睛看著李玉錦。
乳娘道，“小少爺一醒來見夫人不在什么便吵著要找夫人。”
李長安看著可愛的侄兒，拿了一塊奶糕給他，哄道，“潼潼吃點東西就不疼了。”
潼潼接在手上，咬了兩口，又問李玉錦，“爹爹去哪里了？爹爹說今日要陪潼潼玩。”
李玉錦道，“爹爹去祠堂上香了。”
“潼潼也要去。”
李玉錦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太遠了，潼潼受傷了，要休息。”
李長安忽然想起昨日在北荒園所見的那一塊無字碑，便開口問三姐，“余家的祖宗都葬在上郊嗎？”
李玉錦點點頭，“那里是余家起家之地，自然都葬在那里。”
“可有例外？”李長安又問。
李玉錦搖頭，“不曾。”
李長安隱約覺得又些奇怪，可她卻又敏銳的不再多問，為的還是不要生事。只是陪著潼潼玩鬧。
李玉錦看向窗子外，“今年的雪下的斷斷續續的，卻沒有積的厚了。你瞧瞧昨夜好像還飄著小雪，今日倒是放晴了。”
李長安順口道，“下雪，晴天都好。我最討厭那陰雨綿綿的日子，潮濕極了，可真是惱人。”江州有一月的陰雨綿綿，那時候便日日被這惱人的小雨困在府中，連著天也黑的早，整日都是陰沉的，真真無趣極了。
李長安又看著天色，期待道，“什么時候雪積的厚一些，也好堆個雪人玩。”
潼潼也歡喜的跟著拍手，“雪人......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