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郡主

第五十二章 玉錦

第五十二章玉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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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錦醒來的時候,約是在一個黃昏。冬日里的天黑的早,外面的天色也變的迷迷蒙蒙。

李長安靠在她身邊,喚道,“三姐!”

她指了指榻上好容易哄睡著的潼潼,柔聲細語,“潼潼睡著了。”

李玉錦起身,推了窗子,從窗子看去,看著府里的一片衰敗之色,終是笑了笑。這一笑恍惚又落寞,像是剛從一場噩夢中驚醒,驚魂未定的模樣。她從柜子里取出一件橙黃色的白鳥織羽錦緞的華服穿在身上,對著銅鏡問,“好看嗎?”

李長安抬起頭,看著美衣華服的三姐,微微顫抖,“好看。”

李玉錦看著窗外園林,娓娓道來一段故事,“那時你們還小,該是不知道。我初次見到余陸就穿著這一件衣裳,這件衣裳是二哥命蘇州的繡娘繡來的,獨自送了我一人,府里的姐妹都不曾有。為此,我還歡喜了好一陣。二哥讓我換上這件衣裳,便帶我去了趙園里,園子里不少文人墨客,官宦名人。”

她頓了頓,聲音漸漸哽咽,“我第一次去這樣的場所,自然好奇。二哥將我帶到亭子里。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余陸,也是知道二哥帶我來此究竟為何?”

“不久余陸便來李家提親,我對余陸只是見過一面,并沒有任何好感,我自是不情愿的。二哥同我說了其中厲害曲折,我便答應了。我與余陸一直相敬如賓,他待我很好,我也待他好,但那只是好,就像是李家和余家一直維持著很好的關系。直到四年前,他才漸漸融化了我那顆滿是戒備的心……”

怪不得昨日三姐昏迷時,四哥一聲又一聲的道歉,十分無助的樣子。是他們將三姐推向這一張大網里,他們用一個女人最美好的婚姻來維持他們的政治。又豈不是罪孽深重?

李長安思緒紛紛,看向窗子,見二哥迎面而來。

李懷憲見著李玉錦身上穿的衣裳自然心中有數,他抬起眼皮,好像什么事情也不關心,只是道,“我帶算將潼潼過繼給我。”

李玉錦苦笑,“不必!”

她痛苦道,“你將我一并貶為庶人吧!”

李懷憲道,“三妹,你何必這樣說?”他的這幾個妹妹,三妹和六妹雖是庶出的,三妹性子溫和識大體,六妹雖有幾分心氣但也溫和。只有小妹活潑闖禍卻總是被李懷義護著,反倒管不著。加上這些年和余陸的共事,三妹從中周旋許多,便最看重這個妹妹。

李玉錦嘶聲力竭,“我為了李家嫁給余陸,二哥讓我同他好好相處,我用了一顆心,到頭來卻傷我至此,眼下我不過空落落的一無所有!這就是李家待我?”

直到眼下他才知道,這個妹妹和他是不一樣的。若說這話從李長安嘴里說出,他一點也不會覺得驚訝,只是這話從李玉錦嘴里說出來,他反倒覺得陌生。這是她第一次忤逆自己。

李長安怕三姐沖動做傻事,連忙道,“三姐,你還有潼潼。”

“你要看著潼潼長大!”

李玉錦扶著額頭,險些站不穩,“他們不會留下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姓余。”

李長安道,“不,二哥說要收留這個孩子,他會好好照顧他的。”

“長安......你不懂!”李玉錦哀聲道。

之后,二哥派人來接了幾次,問李玉錦是回長禧還是去二哥在京城的府邸。李玉錦都沒有作答。她只是守著這個空空的園子。

李長安只是守著三姐,她真有些怕,怕三姐一氣之下便剃頭做了姑子。或是一氣之下做了什么傻事……她不知道如何開解她,只是安靜的陪著她。也沒有任何言語去辯駁二哥或是四哥的是非。

叛亂是滿門抄斬,株連九族的大罪。她雖知道皇家忌憚李家不會動三姐母子,可這余家是住不得了。四哥也來明里暗里的說過幾次,李長安也是放在心里,卻也不知如何讓和三姐說起。就算提一提,也被她敷衍過去了。

李懷義下午帶了些吃食過來,丫鬟擺了一桌,眾人也是沒有什么胃口,李懷義給李玉錦夾了菜,“三姐,這蝦仁玉米你最喜歡吃的。”

李玉錦點點頭,始終沉默著,一句話也不說。

李懷義便給潼潼舀了一碗百合甜粥,潼潼拿起小勺子,問,“爹爹回來吃飯嗎?潼潼有幾天沒有和爹爹一起吃飯了。”

李懷義揉著他的頭發,溫聲道,“爹爹忙,不回來了。舅舅陪著潼潼吃。”

潼潼懂事的道,“好。”

李長安抬起頭,見著李玉錦滿臉的淚痕,她輕輕的將手怕遞給她。

李懷義命丫鬟帶著潼潼出去。鄭重道,“三姐你不想聽,可我還是得說,潼潼在余家宗族里什么名,什么姓都讓人給抹去了。日后潼潼就叫李潼。”

李玉錦神色很淡,像是白水一般,抬起頭來,“你們決定就好。”

李懷義繼續道,“就算你不想離開這個園子,為了潼潼,你也該和余家脫離關系!”

李玉錦擱下筷子,只覺得什么也吃不下,心中哽咽,便站起來。

“我去走走!”李長安要跟著陪她去,李玉錦立即道,“我就在園子里走走,不用陪我,讓我靜一靜。”

見著李玉錦出去,李長安站在門口,看著她到了園子里,卻還是不放心。

李懷義道,“讓三姐一個人靜靜吧!”……

這幾日都是陰霾天,只是沒有下雨下雪的,倒也還好,也不至于走兩步便是滿身的泥。李玉錦看著園子里的一花一草,穿過抄手走廊,不由自主的便推開書房的門。官兵來抄檢過,便翻的亂七八糟。那些與幕僚大臣往來的謀反書信,已經被搜刮走。

她蹲下身,撿起地上的一卷書,書里一張信箋滑落出來。

信了寫了一行字,“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這八個字她倒熟悉,幼年時,李懷義便提了這八個字給周沐容,道是她的容貌鮮艷,貌若桃花燦爛。如今這信箋上的字跡的確是余陸的,可是他這般的人是不會寫什么詩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