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樓

第三七三章 宗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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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召見的幾位,有未與永和帝一起出逃的官員,有城中商賈,有世家子弟,還有一位是遠道而來的松江郡王的孫兒。

無論是哪一位,都感受到了何大當家的溫和。

是的,何大當家很溫和,以至于有那么一剎那,他們懷疑眼前這位是替身。

沒有雷霆萬鈞,更沒有狂風驟雨,眼前的何大當家和藹謙和,仔細詢問了他們各自的情況,給予恰到好處的勉勵。

其中松江郡王是太祖周池的族侄,閔蘭復出之后,松江郡王曾上書朝廷,說閔熳讓閔蘭復出違悖了太祖旨意,也因此得罪了閔氏一族。

不到一年,松江郡王和世子先后暴斃于府中,其孫周垣悄悄請了仵作驗尸,驗出是中了慢性毒藥,周垣找到了下毒之人,都是祖父和父親身邊的下人,這些人不僅收錢辦事,同時也受到威脅,周垣順藤摸瓜,查出幕后指使與閔家有關。

松江郡王和世子去世之后,周垣的封號遲遲沒有頒下來,不僅如此,周垣和兩個叔父也先后遇險,一個叔父受驚過度,至今還瘋瘋癲癲,

這些年來,周垣一家一直被籠罩在死亡陰影下,直到閔熳身份敗露,閔氏一族滅亡。

然而那時閔蘭還活著,周垣不敢翻案,只能帶領全家繼續閉門不出。

現在永和帝逃亡,金陵換了新主人,周垣來見何苒,他只有一個要求。

他想帶上家人離開松江回晉地。

他們這一支,當年因為追隨周池而被出族,流落在外近百年。

接連四任皇帝全部得位不正,遠在閩地的永和帝更是來歷不明。

周氏皇族徹底凋落。

周垣和他的家人只有一個心愿,便是回歸故鄉,哪怕不能回周家堡,只要是在晉地便已得償心愿。

周垣向何苒獻上丹書鐵券,并且愿意獻上整個松江王府多年的積蓄。

何苒讓周垣先在驛館住下,松江王府的事,還要讓錦衣衛詳查之后方能定奪。

還有一位是與胡家、陳家同列四大世家的路家。

路家是四大世家之首,但是路家的情況比較特殊。

路家五房的路青書跟隨永和帝逃跑了!

這些世家每每都能在改朝換代之時屹立不倒,主要原因就是他們審時度勢,不會讓子弟胡亂站隊。

永和帝來歷不明,匆匆繼位,而彼時何苒大軍已到鎮江,孰勝孰敗,一目了然。

當時路家主連夜讓在朝中為官的路家子弟全都召了回來,嚴令不許輕舉妄動。

可是路青書卻還是拋下父母妻兒和整個家族,跟著永和帝一起走了。

說真的,路青書此舉已經足夠滿門抄斬了。

路家在得知路青書出逃之后,便尋了一具尸體,對外宣稱路青書暴斃,還草草辦了一場葬禮。

然而路家知道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路青書既是后周小朝廷的官員,這件事便早晚會露餡。

這些日子,路家小心翼翼,江南樓一事,讓路家更加害怕。

想來想去,路家主做出了艱難決定,與其被人查出來,或者被舉報,還不如主動承認。

路家主連夜開祠堂將路青書除族,然后便帶著族譜來見何苒,向何苒稟明了此事。

何苒接過族譜看了看,溫和一笑:“路家主深明大義,乃世家楷模。路家有多名子弟出仕,如今還都在家中賦閑吧?”

路家主忙道:“是,有的在族學里傳道授業,有的在家中讀書論道。”

何苒微笑:“如今南有永和偽帝,西有王豪蠢蠢欲動,接下來還有硬仗要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僅是糧草銀子便還差三十萬兩,我現在正缺背景強大又熟悉江南政令民情的官員,難得有路家這樣德高望重的仕林望族,不如就請路家主從子弟中挑選幾個精明能干的,接了這個差事吧。”

路家主怔了怔,讓路家籌集糧草?

這是擺明在向路家要錢!

但是這個差事辦好,路家子弟的前程也就穩了。

好一個何苒,既敲打了路家,又讓路家掏了銀子,一舉兩得。

但同時,路家得以保全,路家子弟可以再入官場,甚至可能比以前更加順遂。

“大當家如此看重,路某代表族人,向大當家致謝,大當家敬可放心,路氏一族定不負所托。”

三十萬兩,路家至少要出一半,另一半,便由路家出面去籌措了。

送走路家主,天色已近黃昏,何苒伸個懶腰,對小梨說道:“備膳吧。”

小梨笑著說道:“大當家,您也不看看都什么時辰了,晚膳早就準備好了,都在火上溫著呢。”

小梨把晚膳端上來,,小八不知道飛去哪里玩了,何苒獨自坐在桌前。

一碗白粥,一只水煮蛋,一盤白灼青菜。

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她的晚膳都是這么簡單,頂多就是想喝酒時,多加一盤花生米。

她想起小時候,父母工作忙,那時候,祖父還沒有退休,也是經常不回家吃飯,每當家里沒有大人的時候,就是她和哥哥最開心的時候。

他們會叫上一群小伙伴來家里玩,大家一起下廚,一起做飯,有一次著火,還叫了救火車。

事后哥哥把所有責任全都攬到自己身上,挨了一頓男女雙打。

從小到大,哥哥在大院孩子們心中都是神一般的存在,那次挨打,沒讓哥哥跌落神壇,反而讓他接了地氣,大家看哥哥的眼神更加崇拜。

何苒微笑,在那些孩子當中,她一定是最崇拜哥哥的。

后來哥哥上了軍校,進了部隊,做了兵王,年紀輕輕便立下赫赫戰功,她的哥哥永遠是她的驕傲。

何苒還在笑,淚水卻已經涌了出來。

哥哥是在空難中出事的,同機無一生還,她和父母趕到那片墜機的山谷,沒有找到哥哥的尸骨,也沒有找到一件哥哥的遺物。

最終,他們和其他遺屬一樣,只帶回一瓶土,她的哥哥長埋在那片山谷,這是那里的土。

何苒喝完最后一口粥,回到臥房,換了一襲深色衣裳,想了想,又拿上一壇酒。

她原本還想等忙過這兩日,可現在她等不及了,她想馬上見到哥哥,她有一肚子的話要問他,也有一肚子的話要向他傾訴。

何苒悄悄避開府外盯梢的耳目,走過兩條胡同,看到早已牽馬等在那里的流霞。

何苒飛身上馬,流霞緊隨其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晚的金陵城,已經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繁華,彩燈爍爍,紅袖招招,酒樓伙計站在門口迎來送往,風中送來丹桂芳香。

主仆二人策馬走過繁華街道,在一座燈火輝煌富麗堂皇的酒樓前翻身下馬。

流霞低聲說道:“如意樓,徽州宗家的產業。”

何苒信步走上臺階,一名青衣女子迎上來:“客官里面請,我家家主已經恭候多時!”

何苒看她一眼,沒有說話,跟著這名女子走進酒樓。

酒樓設計得極為精妙,有一道樓梯隱匿在一棵巨大花樹后面,青衣女子指了指,說道:“貴客請。”

樓梯之上,是一道鋪著厚厚波斯地毯的回廊,沿著回廊往里走,便是兩扇敞開的門。

門內燈光柔和,細看之下,那不是燈,而是十幾顆碩大的明珠。

一人獨自坐在瑩瑩珠輝中,雋永平和,看不出半分殺氣。

何苒走進去,門在身后無聲關上,流霞與那青衣女子都留在門外。

何苒揚起手中的酒壇:“我有酒。”

宗祺指指桌上:“我有下酒小菜。”

何苒嘻嘻一笑:“真好,這次不會再把廚房點著了。”

宗祺那似是看盡世間百態的眼眸里泛起水光,但唇邊笑意更加柔軟:“有哥哥在,著火也不怕。”

何苒拍開酒壇上的泥封,給自己和宗祺各倒一杯:“這杯酒,賀久別重逢。”

一杯飲盡,再倒一杯。

何苒問道:“你什么時候來到這里的?你不知道,當年爸媽有多傷心,媽媽大病一場。”

宗祺嘆了口氣:“當年我坐的是客機,飛機墜落的時候,我便沒有了知覺,后面的事全都不知道,等我想起前塵往事時,已經是宗祺了,那時我已經十三歲。”

“啊?你是十三歲時才知道的?”何苒還以為哥哥和她前世一樣,忽然便來到另一個時空,原來不是。

宗祺點點頭:“以前我從不相信會有投胎轉世之說,直到那一次死里逃生”

“事情還要從宗家說起,世人都知宗家不但是徽州巨賈,還造福鄉梓,造橋鋪路,行善積德。

可是外人哪里知道,宗家內里卻是爛透了。

我出自宗家長房嫡支,宗老太爺有兩頭家,也稱兩頭大。

所謂兩頭大,就是在原配之外又娶平妻,平妻原本住在揚州,后來接回徽州老宅,與原配平起平坐。

我這一世的父親,便是原配祖母的長子,平妻先后生了四個兒子,而我祖母只有父親一個,可想而知,那些年過的是什么日子。

父親八歲時,險些被平妻吳氏害死,我祖母為了保住父親,便主動去了莊子。

那處莊子是祖母的嫁妝,距離徽州城四百多里,地方偏僻,吳氏的手伸不過來,祖母在那里將父親撫養長大,并娶妻生子。

我的母親出身農家,質樸善良,父親跟著莊子里的帳房先生讀過幾本書,卻更喜歡做生意,那些年把莊子經營得井井有條。

后來他們生了我,我們一家四口,過得簡單而快樂。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我們已經遠離了宗家的是是非非,可那些人卻還是沒有放過我們。

宗老太爺花錢給自己捐了個七品官,當時徽州的知府于大人對禮法看得極重,得知宗老太爺不但有平妻,而且還讓嫡長子流落在外,很是不喜。

消息傳到宗老太爺耳中,族人勸他讓嫡長子回來,繼承家里的生意,那些人也不是真心想要幫我父親,而是以為我父親長在外面,沒有學過生意,讓他回來主事,他們可以從中拿到更多的好處。

于是宗老太爺便派人去莊子,將我們一家四口接了回來。

后來的事,想來你也猜到了,吳氏重金雇了匪人在路上攔劫,殺了我的祖母和父親娘親,看到河上有船只朝這邊駛來,父親拼了最后的力氣把我扔進河里。”

何苒震驚:“當時你十三歲?會水嗎?”

宗祺搖搖頭:“是,那年我十三歲,不會水。可如果父親不把我扔進河里,我定然會死在那些人的刀下,當時那條船上的人看到岸邊有人行兇,便疾駛而來,這個時候把我扔進水里,即使我不會水,也有一線生機。”

何苒頷首:“伯父有急智。”

宗祺繼續說道:“那條船是漕幫的船,救我的人,是漕幫的韓大當家。

我落水時已經受傷,又在河里嗆了水,被救起后一直昏迷不醒,韓大當家替我收殮了親人,又帶我去了揚州。

我醒來時已經到了揚州,睜開眼,恍如隔世。

我記得我是林芃,我是一名軍人,家中四世同堂,我有父母和妹妹,還有曾祖父和祖父。

我記起了所有的事。

從那一刻開始,我雖然還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可卻有了不屬于那個年齡的心智和見解。

一年后,在韓大當家的幫助下,我回到宗家,開始了我的復仇之路。”

何苒算算時間,傳聞中宗祺十八歲接管家中生意,哥哥是十四歲回到宗家的,這中間相差了四年。

“回到宗家后,也是危險重重吧。”何苒問道。

宗祺眼中閃過一抹殺意:“我剛剛回去,吳氏的幾個兒子便親自對我動手,四個大人打一個半大孩子,想要把我活活打死,危急時刻,是韓大當家派來的人又一次救了我。

而我再次回來后,我那位所謂的祖父宗老太爺自己吃了解藥,先在屋里點迷香,又親手給我端上一杯毒酒,讓我和他一笑泯恩仇。

雖然這一世的身體還沒有長成,但是前世我受過的嚴格訓練卻已經深深地刻進了骨子里,我察覺到有迷香后,便屏住呼吸,然后假裝暈倒,我那位祖父,見我沒喝毒酒便昏迷了,便親自掰開我的嘴,把毒酒灌進去。

所以之后我把宗老太爺身邊的侍從和護衛全都殺了,把他們的尸體連同宗老太爺一起關在屋里,關了整整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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