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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無情上來說,趙華和蕭晟算是一對般配的帝后,他們的心里有天下,卻沒有太多屬于自己私人的情感,冷酷而客觀,在他們的邏輯里,為了大局,任何人、任何事都是可以被犧牲的,甚至包括他們自己。
哪怕那五十年她的靈魂日夜忍受著便是神仙都無法忍受的折磨,趙華對蕭晟也沒有什么怨恨之情,畢竟他們之間不過是一對互相利用,徒有虛名的夫妻,就算那幾十年間頗為相得,也沒有什么真正的深情厚誼,她對他本就從未有過感情和期待,榨干她最后一點價值,對她而言并不意外,這也的確是他會干出來的事兒。
但是不恨不怨不意外,并不意味著她認同當初蕭晟的做法,為君者用方術小道來助國運,本來就不是明君所為,沒想到他們都看走眼了,蕭晟的胸懷格局和氣魄到底還是太小了,才讓那心懷不軌的方士鉆了空子。
她一直在想,無論那個方士最終的目的是什么,那一場天雷,思華殿的突然起火,陣法盡毀,她的魂魄逃過雷劫,竟然奇跡般地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一定是在他意料之外的,這其中又是出了什么岔子?
難道大梁氣數已盡?或是有什么驚天之變?
但她看著并不像,雖說如今的隆慶帝年紀尚輕,不過程太后及一干外戚并不弄權,內閣里那幾位也還算是盡心,剛剛親政的隆慶帝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照著之前的記憶,如今四海升平,正是中興之兆。
在程老夫人屋子里有一搭沒一搭地聽了一會兒閑話,程錦基本都是在走神,從那兒出來,程夫人便理事去了,她一個人到花園里閑逛,隨手拈著一朵桃花望向思華殿的方向細細思量著。
承恩侯府雖然在京城中心,但在小小的院落之中卻是無論如何也望不見皇宮里的思華殿的,如今的思華殿應該已經被燒成灰燼了,不過于天下人而言,甚至于皇宮大內而言,思華殿早已成了冷宮,一座不起眼的冷宮起火,壓根就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五姐?你是五姐?你真的不傻了嗎?”一個身穿寶藍色錦袍的小胖子從不遠處跑了過來,顧不上氣喘吁吁,就上上下下地細細打量著她。
被攪了思緒的程錦咧嘴一笑,“你瞧我還傻嗎?”
“還真的不傻了!”小胖子大為驚異。
小胖子身邊站著一個身形瘦弱的男孩子,眉目清秀如畫,簡簡單單的布袍,衣著雖然比小胖子遜色不少,但那周身的氣度卻比那招搖的小胖子更奪人眼球。
男孩子很是謙遜,落后小胖子半步,規規矩矩地朝她拱手,“見過五姐。”
“你們倆這是剛下學?”程錦微微一笑,將手里的花瓣拍掉,接過青萍遞過來的帕子,細細地擦了手,沖著自己的兩個弟弟笑道。
“嚯!”程明遠嚇了一大跳,往后頭連退幾步,“不僅不傻,還記得我們?”
“你還指望我不識得你們?打著什么歪主意呢?”程錦歪著頭看著程明遠。
小胖子程明遠是她一母同胞的嫡親弟弟,是出了名的混不吝,在族學里讀書,成日被先生留堂打板子。
反觀庶弟程明期倒是成熟穩重得多,他的生母柳姨娘和程夫人一向不和,程夫人沒少克扣他,他卻不曾怠慢過她這個姐姐,哪怕她還傻著的時候,每回見面他也都規規矩矩地行禮,不曾失禮分毫,小小年紀就有這份心性實屬難得。
程明遠這個傻小子還在一旁咋咋呼呼,“從前只聽說過被雷劈傻的,沒想到還有被雷劈聰明的,你是怎么招到那雷的?也教教我唄。”
“都是造化機緣,下回打雷,你盡管去試試,說不準也能被雷給劈開竅了,給家里掙一個狀元回來。”程錦慢條斯理地說。
承恩侯府在程夫人的力主之下,在家里設了族學,請了先生來給家中年紀尚小的晚輩講課啟蒙,除了去仁德書院讀書求學的程明志和程明正,幾個小輩都還在族學里讀書上課,程家多紈绔,程明遠小小年紀就已經是小紈绔了,他自知狀元什么的離他太遠,但也不妨礙他想一想。
“嘿,下回我要是也被雷劈聰明了,說不定就是大梁有史以來年紀最小的狀元了,定能把文家那個狀元郎的風頭給壓下去!”程明遠大樂。
一直垂著頭的程明期聽程明遠這么說,不由得抬頭看了程錦一眼,正好與程錦的眼神對上,又欲言又止地低下頭去。
程錦大樂,朝他齜了齜牙,“阿期是在看我有沒有被雷劈成焦炭么?還是在擔心阿遠被累給劈焦了?”
“五姐莫要誆阿遠了,他會當真的。”程明期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道。
程明遠這個二傻子最容易相信別人,別人說什么他都輕易相信,過幾日再打雷,說不得他就真去想辦法招雷劈了,尋常人哪有程錦這等造化,真要遭了雷劈怕是真成了焦炭。
程明期只比程明遠大一歲,卻穩重得太多了,明明也對她好奇,卻能夠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循規蹈矩地站在一側,連多看她一眼都不敢,可又能在她捉弄程明遠時,維護程明遠。
“五姐,你誆我?”程明遠傻愣愣地問。
“也算不得誆你,不過我是有造化的人,被雷一劈就能變聰明,你就不行,說不得會被劈成焦炭,要不你去試試?不過阿期是不想讓你試的。”程錦笑嘻嘻地走到魚池邊,倚在美人靠上懶洋洋地喂魚。
程明遠哼了一聲,知道自己大概是沒有那個運道,還是不要去招雷的好,可心里又是好奇又是羨慕,“被雷劈究竟是種什么感覺?”
“阿遠。”程明期低聲喝止道,鬧不明白他怎么就對被雷劈這件事這么好奇,難不成他真想學程錦?平日在學堂里不好生聽講,凈想著著旁門左道。
怪就怪在,程明遠雖是個性情霸道的混不吝,在程明期這個庶兄跟前卻乖得同只被順毛的大貓一般,程明期一喝,他就立刻住了嘴,再也不敢起念頭多問了。
程錦一哂,看來平日程明期沒少管教程明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