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此刻的心情很不好,吃得正歡的鹵豬手沒了,丫鬟廢了,甚至晚上連個睡覺的地兒都沒有了,試問她能高興到哪兒去?
偏生這個蔣學正還在一旁嘰哩哇啦地聒噪,她被幕后那個下蠱的黑手氣得沒有心情去哄這個半老徐娘歡心,阿若這個半殘的器靈雖然一直跟在程錦身邊,卻是沒幫上什么忙,當然也是因為程錦太過強悍了,沒有她的用武之地,只能在蔣學正叫罵的時候,在她面前張牙舞爪地以示威脅。
其實這畫面很可笑,蔣學正渾然未覺地罵著,阿若在旁邊喊叫打罵她都聽不見,倒似在演一出獨角戲,只是程錦此刻實在沒有心情去欣賞這樣一出戲。
這一次的蠱蟲比先前遇到的都要高級,不知道是黑手飼養的蠱蟲都升級了,還是對方重視自己,特地派出了最強的這一只,要是今后的蠱蟲都似這只一般強,隆慶帝的皇位怕是真保不住了。
“你們還愣著做什么?還不上前將她拿下?”蔣學正看著程錦的模樣就來氣,明明是犯了大錯,竟然還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她以為她是誰?隆慶帝的表妹就能夠在女學這般不守規矩嗎?就是隆慶帝的兩個親妹妹都得乖乖聽話,何況她這個表妹。
“皇姐,你這是做什么?”安陽公主擋在常陽公主身前。
“蔣學正不是好相與的,我出去打個圓場,先把此事揭過了。”常陽公主蹙著眉頭站在門口,“安陽,你莫要攔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無論如何她都是我們的表姐妹,如今她就在我們面前遇到事兒了,如何能夠坐視不理?”
“皇姐,她鬧出來的事兒,是我們能夠解決得了的么?蠱蟲!”安陽公主堅決地摁住她的手,“我也不是那等小氣的人,可這些日子蠱蟲的事兒鬧得多大,便是皇兄不說,你也應該知道!蠱蟲這種東西,一沾就會死于非命,我絕不會讓你在這個時候出去的!”
“是啊,公主,您身子金貴,萬萬不可輕易涉險……”服侍她們的侍女也跪下不住地哭求著。
“可是蔣學正那里……”常陽公主猶豫了。
“蔣學正和蠱蟲相比,哪個可怕?蔣學監就算拿了她,也不會對她怎么樣,大不了事后我們再出面求情,也比現在大喇喇地出去好,既然程錦已經報于大理寺知道了,葉大人定能相處穩妥的法子來,我們就別去添亂了。”安陽公主平日天真嬌蠻,在這個時候倒是拎得清。
常陽公主掙扎了一下,還是頹然坐了回去。
程錦依舊穩穩當當地坐著,仿佛沒看到惱羞成怒的蔣學正似的,“紅綃中了蠱,她體內的蠱蟲隨時都有可能出來,你們若是不怕便來吧。”
怕,當然怕,如今京城誰不怕蠱蟲?
那些婆子兵丁在國子監里平日也遇不上什么大事兒,哪里見過眼前這陣仗,但是蠱蟲有多可怕,他們卻是清楚的。
蔣學正平日為人又不怎么樣,自個兒還躲在后頭呢,誰愿意為她賣命。
好在大理寺離國子監不愿,葉萍這些日子都宿在大理寺里,很快便同宋祭酒一塊兒趕了過來,兩位大人物一道,前頭就沒有蔣學正什么事兒了。
“你這是——”葉萍咽了口唾沫,一向沉著的神色有些恐慌,眼前這位姑奶奶可是解蠱的高手,若她也中了招,那南蠻人真要攻破京城了。
“你別過來!”程錦揚聲止住了她上前的步子,“我沒事,我的丫鬟中了蠱,而且是一只母蠱,它的蟲卵輕如揚塵,散落在這附近,你們若冒然上前也會中蠱。”
眾人嘩然,原來她竟然不是故意嚇唬他們,是真的會中蠱,剛才還揚言要嚴懲程錦的蔣學正被嚇著了,她可不想中了蠱,變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那要怎么辦?”葉萍勉強定了定神,既然程錦讓她來,就一定有解蠱的法子。
“蟲卵怕水,你先讓人送幾桶水來,將蟲卵沖洗干凈就行了。”
葉萍松了口氣,“就這樣?”
“就這樣。”程錦看了一眼圍觀眾人,“接近蠱蟲畢竟有風險,不相干的人就散了吧,萬一有漏網之魚……”
那些婆子雜役和兵丁也都是些貪生怕死之人,一看蔣學正頭也不回地走了,也跟著訕笑著退去,就連宋祭酒都想要往后退,可一想到自己是國子監祭酒,若他退了委實不像話,日后傳出去少不得要被人恥笑,只得擺出了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一步也不肯后退。
雜役很快就送來了平日備在那兒滅火的水,葉萍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又看了宋祭酒一眼,“蠱蟲兇險,祭酒大人要不要稍退幾步?”
“唔,葉大人不退么?”
“我奉命追查南蠻蠱蟲一案,職責所在,豈可擅退,何況我與這蠱蟲打交道也有些時日,倒是不懼它。”
“葉大人言之有理,你對南蠻蠱蟲的了解可比老夫精深,既如此,老夫便退幾步。”宋祭酒裝模作樣了幾句,腳下卻遁得飛快。
“喂,你真沒事吧?”葉萍見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才一臉擔憂地看著成,“這蠱蟲卵真能洗掉?”
“先用水泡,待會兒再用火烤就差不多了,若怕有漏網之魚,明日用烈酒灑掃就無事了。”程錦將水拎回一片狼藉的屋子里,解了發就著冷水清洗了起來。
葉萍聽見屋里的水聲覺得十分荒謬,這程錦在破屋子里洗澡,她在屋外給她把門望風?她要閑雜人等退走,其實是為了方便自己洗澡吧?
“怎么這么麻煩?你方才不是說只要水沖的?”
“剛才是誰嫌太簡單的?”程錦嗤笑一聲,“其實蠱蟲卵也成不了什么大氣候,只是為防萬一而已。”
她自個兒倒是不怕蠱蟲,就怕連累了身邊人中了蠱,如紅綃這般著實是麻煩,她曾許她一個好前程,結果出了這事兒,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恢復如初,今日這件事明擺著是沖著她去的,卻讓紅綃代為受過了,這份情是她欠紅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