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華謀

第二百六十章 黑面人

程錦有些意外,“他這樣還能活么?”

“他壽元未到,現在便讓他魂飛魄散有傷天和,雖說方才搜魂傷了他的魂魄,但這殘存的魂魄也夠他撐到被閻王索命。”

“有傷天和?”程錦皺眉,“為何學個術法還要處處受制?”

“學術法倒是沒什么,問題就在于天和一事,”他耐心地說,“若搜了他的魂,再讓他魂飛魄散,固然簡單,卻是邪魔外道所為。很多事情學起來容易,難就難在把控它上頭,就像你身懷著一塊絕世寶玉,忍住不用,還是要去沿路乞討一樣。若事事都用術法來解決問題,最后大梁怕是要變成前燕了。”

文紹安看了一眼剛把蠱神虛影吞了個干凈的阿若,伸手招了招,“阿若過來。”

阿若難得吃了個飽,一吃飽便開始犯困,捧著肚子,揉著眼睛晃到兩人身前,舔著嘴唇,一臉饜足。

程錦看著她,懷疑前世其實那些南蠻長老們也曾經召喚出來過蠱神,只不過都被這只狗精給吞了,原來前世她的身邊跟了個這么厲害的法器,怪不得那些年她在南蠻如魚得水。

“你這么愛吃蠱蟲,過去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啊?”程錦揉著阿若的頭發。

阿若蹭了蹭她的手,眼皮越來越沉,索性化作一束光飛入程錦發間那看不見簪子中。

程錦一愣,“敢情你給我的那個法器其實是她的臥房?”

文紹安搖搖頭,“這也是沒法子了,她吃撐了,得用上幾天才能把今日吃的東西給消化干凈,這些日子她都不會醒來,就讓她在簪子里歇著吧,待她下回醒來的時候,想來又能精進一些了。”

程錦摸了摸發間的簪子,掩下心中的驚嘆,“你方才那手搜魂,著實漂亮,你什么時候教我?。”

“你學了去破案?若所有的案子都用搜魂,那便再也沒有冤假錯案了,豈不便宜?”文紹安看了她一眼,道出了她的心聲,“我早已同你說過了,術法不能用在普通人身上,如今我對竹公子出手,是因為是他先破了戒,召喚了蠱蟲虛影來,邪魔外道得而誅之,若他是個普通人,便是對我們下了蠱,我們也得用老老實實的法子還回去。”

“這便是天道?”程錦皺起眉頭,不明白他為什么要舍近求遠。

“是,也不是……”他想了想,“你只需記住,輕易不要對對普通人出手,莫要平白沾染上因果。”

便是彪悍如他,最后還要多此一舉地將竹公子的殘魂還了回去,可見因果這種東西確實沾不得。

看著她一臉糾結的模樣,他淡聲道,“你放心,在你沒有十足的把握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時,我是不會教你搜魂的。”

“你就這么不信任我?”

“這與信任無關,”文紹安朝她笑了笑,“你已經學了不少了,貪多嚼不爛。”

竹公子一傻,原先布置在這兒的陣法便失效了,漸漸露出了它們本來的面目,幾個方才被熏香所迷,如今恢復清醒的胥吏這才回過神來,甫一清醒就見文紹安與程錦在一塊兒說笑,愣了好一會兒,才恍然記起,原來這兩人是未婚夫妻。

當然比這個更令人驚訝的是這小樓內的陳設,活脫脫便是一個牢房,還有幾截斷臂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甲蟲,饒是他們在大理寺呆了這么多年,也還是被眼前這修羅場一般場面給嚇到了,有幾個年輕些的,當場就止不住嘔吐起來。

聞訊而來的葉萍也眨了眨眼,也沒料到這清雅的小樓,里頭竟是這樣一個地方,更沒料到這竹公子竟然囂張到了這個地步,就在平康坊的中心,那么多朝廷重臣來來往往,竟然沒有一人發覺竹公子的不對。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兒,竹公子更是形如癡呆,聽竹雅集的罪名是坐實了的,便是崔相的幼子同他們相識,這件事也遮掩不過去,說不定崔相還要因此吃一頓掛落。

至于文紹安和程錦方才對竹公子做了什么,讓他變成瘋瘋癲癲癡癡呆呆的,葉萍壓根就不在意,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她一向能夠拎得清,只要留他一條命即可。

混亂中,文紹安和程錦緩緩走下樓梯,沿著平康坊的河邊,一路往回走,收拾善后清算,這些都是葉萍最擅長的,他們沒必要也沒閑心在那兒同人扯皮。

“原以為今日能把事情給弄清楚,結果人算不如天算啊。”程錦心有遺憾,竹公子固然蠱術上有所建樹,但只能算是在南蠻中比較會養蠱蟲的混血長老而已,并未真正突破,真正讓人警覺的是那股黑面人,可惜自那一日起,此人便如人間蒸發一般,消失無蹤。

在竹公子殘存的記憶中,依舊保留著對那黑面人的恐懼和敬服,甚至還有一些恐懼。

“那黑面人似乎不是真正的南蠻人。”程錦回憶起方才的畫面,不僅是竹公子,幾乎所有跪伏在地上的男女,都在憎恨著,忌憚著那黑面人,而黑面人也不在乎,仿佛他們幾個是他們的絆腳石一樣,就連留下精血給他們,也不過是隨意率性而為,只有那竹公子才會把他留下來的東西當成寶,“一個不是南蠻人的人,卻精擅南蠻蠱術,逼著十八脈的長老巫女們紛紛臣服,這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物,或者他也許不是人?”

“不,是人。”文紹安搖搖頭,“他是個方士。”

一個不知通過什么樣的機緣,掌握了南蠻的蠱術,并作出改良的方士,一個能憑一己之力喚出蠱神虛影的方士,一個讓十八脈的長老巫女們臣服的方士。

程錦的眉頭皺了起來,每回聽到“方士”兩個字,她總會想到一些不是很美好的回憶,如今這方士又纏了上來,還收服了南蠻十八脈,“他究竟想做什么?光復大燕嗎?”

“興許吧,畢竟在前燕的時候,這些方士受了香火供奉,難以忘懷也而是正常的,”文紹安的語氣疏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