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翠花聽見兒子開門的聲音便跟著起來了,剛走到院子里便聽見蕭瀚揚對蕭辰煜說話,心里便是不喜。
之前蕭瀚揚和蕭辰煜沒有交集倒也無所謂,如今兩人在一處上學,她是想管也管不住,只能在心里不停罵蕭辰煜和秦荽。
蕭瀚揚的父親一直在縣里開鋪子,趙翠花因為娘家在這邊,所以一直不愿意離開熟悉的鎮子去縣城,可現在卻突然有了搬家的想法。
門口的蕭瀚揚聽見母親的腳步聲,忙跳了出去,并順手關上房門,對著院子里的娘說:“娘,我去瞧瞧出了啥事,等會兒就回來,娘給我留門。”
趙翠花追到大門外時,只看見模糊的人影。
夜深人靜,趙翠花也不好大吼大叫,只能低低罵了幾句狗東西;隔壁的桑嬸聽見了,但不知道她是罵誰?只用力“呸”了一聲,趙翠花立刻沒了聲響。
出了巷子口,便看見陸續有些男人也跟著出來了,大家都結伴朝前方跑去,拐過這條街便看見前方沖天大火,大家都嚇了一跳,水火無情,何況鎮子房屋都連著,誰都不敢說這火能燒到何處?
何況,即便不是連著親,也都是朋友、熟人,所以大家都不約而同朝著起火的地方飛奔。
蕭辰煜突然發現蕭瀚揚追了上來,忙轉身拉著蕭瀚揚:“我去看看就成,你先回去,順便幫我報個信,以免她們著急;還有,你聽著點我家的動靜,若是出了事,你幫著照應一下。”
蕭辰煜比蕭瀚揚多想一層:著火原因未明,不排除外來賊人放火聲東擊西,趁大家去救火反而去偷竊或者做別的勾當,他家里全是女人,所以更是不放心。
另外,他雖然只大了蕭瀚揚三四歲,但畢竟是小叔,還是不自覺想護住蕭瀚揚。
蕭瀚揚想要分辨,可蕭辰煜臉色十分難看,沉下臉呵斥:“你瞧瞧你這瘦不拉幾的身子骨,去了能干什么?那邊人多,不缺你一個,你快些回去。”
不是他瞧不起蕭瀚揚,蕭瀚揚是典型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書生,去了有何用?
交代完后,蕭辰煜便放開來朝起火點跑去,僅僅幾句話的功夫,那火光更是盛了不少。
蕭辰煜從十四歲便開始在山林間穿梭,身體比鎮上的人強多了,他很快便越過眾人跑到了火場前。
著火的是鎮子盡頭的一所宅院,倒是萬幸不在鎮子中間。
不過,緊鄰的房屋相連,隔壁人家的房屋已被波及,火勢蔓延得很快,眾人都心生懼意。火場前面喧鬧聲此起彼伏,有圍觀驚叫的,有擔憂哭泣的,更多的在奮力奔走救火。
蕭辰煜第一眼便看見了魯大帶著鏢局的人奮勇救火,心里對這個漢子倒是多了一些敬佩。
他沒有急著上前救火,而是站在一旁看了四周的情況,隨后抓住魯大,大聲說道:“那邊的火勢沒法控制,最好是上這家的屋頂,將中間相連的房頂隔開,以此斷了火勢繼續往街上蔓延。”
魯大也贊同,丟下手中的木桶,招呼手下的人沖到還未起火的地方,借著大樹迅速上了墻,又讓下面的人送來刀斧之類的東西,也不問主人家的意思就開始將屋頂的瓦片和木頭弄斷。
主人家在下面急得跳腳,這房頂算是毀了,可有什么法子呢?若是燒了過來,毀的便不止屋頂了。
蕭辰煜并未上屋頂,而是蹙眉看向一旁空地,那里有許多男人狼狽不堪的坐地哀嚎,蕭辰煜走了過去掃了一眼,發現多數是些輕傷,吼得兇大概是驚嚇過度,實則并不礙事。
蕭辰煜有些奇怪,這個院子里大晚上怎么會有這么多人?他們在里面干什么?
突然,里面傳來一個人瘋狂地大笑,笑聲極為滲人。
拿著水盆、桶接水救火的眾人都嚇了一大跳,有人遲疑又驚恐地說:“莫非......有鬼?”
也有人說:“難不成是有人咒了這家人?”
大家喜歡往神神鬼鬼上去想,卻無人說有人縱火;即便心里有所想,也悄悄咽了下去。若是官差來詢問,一問誰說的縱火?那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蕭辰煜眉頭緊皺,咬了咬后槽牙,暗罵了一句后搶過一個人剛提過來的水桶,毫不猶豫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徹,緊接著又拿了盆水潑在身上,井水冰涼,蕭辰煜渾身打了個哆嗦,可救人要緊,他顧不得許多,一抹臉上的水漬,用打濕的帕子遮著口鼻朝著院子沖了進去。
雖然大門和圍墻、屋子都著了火,看起來火勢兇猛,但院子里很空曠,也無樹木和其他易燃東西,所以其實還好;就是滾滾濃煙也很要命。
蕭辰煜彎著腰在濃霧里艱難前行,幸好火勢大看得清楚,加上男人持續的大笑指引路線,很快蕭辰煜便找到了男人。
他正靠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下,腹部插著一把刀,外面只剩下刀柄;男人的嘴角不斷滲著血,看見蕭辰煜時,滲人又絕望的笑聲戛然而止,他不敢想象居然有人沖進來了。
蕭辰煜心頭倒吸一口涼氣,他未曾想過會是眼前的情景,可事已至此也不可能轉身就走,于是上前一步問道:“你還能走嗎,先出去再說吧。”
男人愣愣看著蕭辰煜,用手指著腹部,艱難喘息著說:“我出不去了,出去也是個死,就不拉著你墊背了。你是個好人,也是個傻子,你看誰會不顧一切沖進來救人的?你啊,快出去吧,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
蕭辰煜并未逞強,他要將人弄出去大約不太可能,但也沒有立即離開,四下看了看,并未想出好辦法來。
男人似乎看出蕭辰煜的想法,又說道:“你快些走吧,不然走不了了。”
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本被血染了一角的本子用力丟了過來,因為力氣耗盡,只丟在了面前,他顫著嘴唇道:“這是賭......賭場的賬本,你拿著,說不定有用,你放心,他們肯定以為被燒了,不會找你的麻煩。”
說完,男人大口吐血,見蕭辰煜撿起賬本,這才勉強說道:“我叫黃印乾,乃......”
話未完,頭一歪便死了。
蕭辰煜心頭劇震,他本是想著救人,卻不曾想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如今已不是救不救人的事,而是這賬本該不該拿?
可大家都知道他進來了,即便丟了賬本入火海,將來怕是也說不清。不如拿出去,就如眼前人所說,說不得有些用處。
蕭辰煜性子里有豁達、精明,其實更多的是膽大和果決。
轉念間便有了決斷,想到眼前人的未竟之語嘆了口氣,隨后上前一步蹲下身說了句:“得罪了。”
隨后便開始搜他的身,最后只搜出來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他來不及看便將荷包和賬本塞在衣裳里面,又用力綁緊了腰帶,這才匆忙往外跑,出去前雙手往地上抹了一把灰涂在臉上,希望不會有人認出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