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黛心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想起剛才秦若心那灰頭土臉的樣子,她就想大笑幾聲。這個秦若心,面上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實際上卻比一般人下手狠多了,當初收買馬婆子,讓她在飯菜上動手腳的主意,讓秦黛心把她的真面目看了個清清楚楚,心里自然也是處處提防著她。如今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見到她吃憋的樣子,自己怎么能不開心呢!
秦黛心進了自己的院子,便找來了如意問了問那母女二人的情況,這事兒可是她的一塊心病呢!
“奴婢把她們二人暫時安頓在了茶水間,想著您回來是要問話的,就沒再做別的。”如意看了秦黛心一眼,見小姐臉上無異樣,松了一口氣。
秦黛心點了點頭,又問:“你看著這二人行為舉止可有什么不妥之處?”
如意略為遲疑了一下,道:“舉止得體,像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不多說,不多問,也不左顧右盼,到是處處都顯得奇怪了。”
秦黛心明白她的意思,心里也琢磨開了,這母女二人如果真是有人刻意安排在自己的身邊的,那事兒就大了,不但這背后之人不能小瞧,就連這對母女,恐怕也是有些道行的。自己若看不透也就罷了,既是看透了,留在身邊摸清底細,也總比日夜防著接近自己的人要好上許多。
“去把她二人喚來,我詢問詢問。”
如意稱是,轉身出去了,不大會兒,領了那對母女來。
二人穿得雖是粗布衣裳,卻是干凈整齊。秦黛心打量了一番,那婦人比上次見時,更顯姿色,沒了奔波的勞苦,臉上風霜也不見了,此刻她面龐白皙,倒像是大戶里面出來的,哪里還看得出是個沒依沒靠的人?
“病都好利索了?”秦黛心見那姑娘精神頗佳,氣色也好,只是看起來是個性子有些冷的人,倒又顯得她有點特別。
“回小姐,都好了。”神情恭順。
知禮數,不多言。秦黛心的眼睛當下便瞇了起來,掩蓋了她眼中的精光,“你們母女二人得了公道,該回老家才是,沒有人愿意背井離鄉,難道沒了活路?”
“回小姐,我們母女二人就是沒了活路。父親早逝,母親帶著我一人生活本就不易,我們母女二人辛苦勞作,難得溫飽,家鄉大旱,不得以用田產換了糧食,少數錢財,才來投靠親戚,只是那親戚的嘴臉小姐也看到了,投奔不成,無處可去,我們母女才會動了賣身的念頭,小姐對我們有搭救之恩,小女莫不敢忘,只盼小姐能收留我們母女,小女愿為奴為婢,侍候小姐一輩子。”話語誠懇,秦黛心卻沒有忽略掉那婦人扯了她衣擺一下。
“這位大嫂也是這么想的嗎?”秦黛心轉問那婦人。
“不敢當,小婦人姓燕,小姐喚我燕氏便好。”那婦人忙行了半禮,語氣有些低沉道:“我本是不樂意的,不瞞小姐,家是回不去了,我母女二人雖然有了這討要回來的二百兩銀子傍身,可終不能坐吃山空,但是我們女人家,總不好拋頭露面的做生意,投奔小姐來,也實屬無奈之舉,名為報恩,實則也是想小姐發善心收留我們,小女提意賣身進府,我本不同意,誰愿意為人奴婢?只是不這樣做,又怕小姐不肯收留,實在是兩難。”那婦人倒也實在,顧不上自己女兒的橫眉怒目,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干干脆脆的說了出來。
“小姐,別聽我娘的,她哪里是在報恩,分明是賴上您了。我要賣身進府,死契。”說完便看也不看一眼那燕氏,別扭的把頭轉到一邊去了。
燕氏聽聞女兒要賣身進府,而且還是死契,大急,當下道:“你個丫頭,懂得什么?”
她們母女這鬧這一出,卻讓秦黛心吃了半顆定心丸,如果真是有心人安排的,怎么會拒絕這么好的進府機會呢?不過世事無絕對,話也不能說得太滿。
“你們母女二人,若是意見相左,便好好商量一下再同我說吧!”秦黛心讓如意安排她們去了一間空置的下人房,說好給二人三天時間考慮,三天后,無論如何也要有個決定才行。
轉眼便到了臘月十九這一天,秦黛心剛用罷早飯,便有小丫頭傳話來,說是那母女二人有事求見。
不用想也知道她二人為何而來,秦黛心讓人喚她們進來。
燕氏領著女兒進來,給秦黛心行禮,秦黛心瞄了一眼,那燕氏的鞋邊全是污雪,看起來分外扎眼,可再看她女兒的鞋,卻是分外干凈,只瞄得見邊角上似乎有些許痕跡。
“商量好了?”聲音不輕不重,有些不太上心的意思。
“小姐,不知道我們母女可否入府里做長工呢?”燕氏問道。
還沒等秦黛心發話,如意在一旁不樂意了,“大嫂子,我看你也是個明白人,怎么說出這樣的話來?長工是做什么的,往往莊戶人家勞力不夠了,才雇傭長工給自己家干活,再者就是那些小戶門府里年節,或是辦紅白喜事的時候才雇傭一些長短工,咱們秦府雖然算不得這臺州城里的頭一份富戶,但是也沒有雇傭長工服侍小姐的道理。”說完還看了一眼秦黛心,見她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又道:“我們小姐幫你們,可不是圖了讓你們報答的,是你們自己非要進府里侍候,如今就這么個報恩法?”
燕氏面有難色,反觀那姑娘倒是臉上有些掛不住,紅了一張臉。
秦黛心猜想,怕是這做母親的不甘愿自己的女兒就這樣成了別人家的奴婢,所以才不愿賣身入府,如果真是這樣,那她也便放心了,何必在身邊放置兩個不放心的,不如打發了,也落個清靜。
“既是不愿意,就別勉強了,我這里也不缺人手,你們還是回去吧!”秦黛心臉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那燕氏倒沒什么,只是她女兒不干了,神情有些激動,“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也不說話,只是結結實實給秦黛心磕了一個頭。
那燕氏看見女兒如此行事,也只是嘆了一聲,對著秦黛心道:“罷了,我這女兒別處沒學到她老子的本事,就是這脾氣像足了她爹,倔得跟頭驢似的。我本想著,好歹家里也曾是書香門第,如今這般光景……唉!小姐,我并不是那沒良心的人,原來恬著臉在您跟前,也是想讓我們娘倆有個依靠,將來有了出路在安家不遲,如今她自己這般甘愿,將來我在地下見了她爹,也有話可說了。就賣進府里吧!”
秦黛心見二人心意已定,便讓如意上前扶那那女孩起身,如意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紀了?”
“回姑娘話,我叫陳白露,今年十五了。”這姑娘是白露這天生的,因此便取了這個應景的名字,在古代,女子的名字都不被家里重視,叫“二丫”“妞子”的人滿大街都是,與她們相比,她算是好的了。
如意道:“在府里,可不能再叫這個名,不如小姐給起一個?”
秦黛心不接話茬兒,只問道:“外面雪可是停了?”今天一早起,外面便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下人們一早起來掃雪,剛掃干凈,轉眼地上又堆起一層來,可見雪勢之大。秦黛心見不得這些下人挨凍,便吩咐待雪停時再掃,換來了眾人背后里好一陣稱贊。
“小姐,雪勢見小,只是還未停。”
“那就叫‘雪晴’吧!”秦黛心不懂古人賣身那一套,便把這事全權交給了如意去辦,不但要辦賣身契的事兒,連進府后的規矩也讓如意一并教了,她們不是府里買回來的,自然沒有調教規矩的媽媽們教授規矩,只好讓如意代勞了。
“小姐放心,年后便讓她們規規矩矩的侍候。”如意知道這是小姐信任自己,心里便暗暗的下了絕心,一定要把這規矩教好,還要把府里的事事非非一并跟她們講講清楚,免得以后惹出什么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