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風勢見小,枯葉殘葉拍打窗子的聲音已經停了,狼嗥聲也已經遠,仿佛一切只是一場噩夢一般.
云來客棧一樓的大廳里,秦黛心與陸囂秉燭夜談.
"你的來歷我大概也知道了,這世上每個人的存在都是有意義的,生存法則自成一套,你們做那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買賣,倒也沒錯.別的我也不打聽,我只想問一句,這周心淼到底只是你們的金主,還是與你們組織過從甚密"秦黛心沒見過周心淼,但是從她以往的事跡來看,此女頗有心計,而且很會未雨綢繆.
杜絕風那邊兒出了叛徒,那人很可能已經把慕容景來的消息賣給了周心淼,周心淼這個女人,定是記仇的,所以才會找人來想要除掉他們.
想到這兒,秦黛心暗地里笑了笑,女人嘛,又有幾個不是記仇的可那個周心淼一向謹慎,心思又重,放著個好好的塔塔爾部的人不用,干嘛花大價錢請外頭的人
陸囂也不知道從何說起,聽她這么一提,心里倒是有了數,猶豫了一下,才道:"我混到如今這個地位,在組織里雖然得幾分臉面,可是上頭的事兒,終究不是我能打聽的.這個女人手段非常,這種事情是不會讓人知道的."
秦黛心暗暗驚訝,聽意思,這個陸囂好像吃過周心淼的暗虧啊.
"按道理來說,你們身為殺手,不該跟金主有聯系.可是為什么你會知道這個周心淼的存在呢"
陸囂嘴角一僵,似乎有說不盡的委屈似的.
秦黛心也不催他,端了熱水慢慢的吹著氣,然后輕抿了一口.
陸囂想了片刻,方才道:"我長話短說吧!這周心淼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說動我們組織,讓我給她做了侍衛!"他怕秦黛心不懂,還特意強調說:"我們向來只接殺人的買賣,有后患的買賣一律是不接的,可不知道怎么的,這周心淼雇侍衛這個事兒,竟然在我們頭兒那里破了例."
秦黛心哦了一聲,遂問道:"只你一個人的嗎"
"自然不是,除了我以外,還有四個人."
秦黛心微微思忖,心里頭轉開了個.
周心淼是慶安王世子妃,即便如今成了通幾,可人家活得依舊風光.一個塔塔爾部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竟被一個大雍來的女子指揮的團團轉,可想而知這個周心淼的手段.
慶安王老奸巨猾,到底是真病了,還是著了周心淼的道兒被奪了權慶安王世子資質一般,還不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思及至此,秦黛心不由得問道:"你既是做過她的侍衛,應該也對她有所了解,依你看,這個女人在塔塔爾部,可是個只手遮天的"
陸囂側過頭想了想,便道:"她看起來十分守規矩,可事實上,她才是那個躲在背后出謀劃策的那個人.塔塔爾部是小部落,可好歹也有千余人,指揮起來不是小事兒."
"對啊,不是小事."一個千余人的部落,可跟高墻后宅不一樣,慶安王府的中饋再復雜,也復雜不過一個小部落.如果沒有心機,如果沒有謀略,如何能把世子籠絡住,如何能讓世子對她言聽計從
周家是四大家族之一,早有叛國之意,因牽扯問題,眼下皇上還沒動他,不過他們倒還乖覺,知道世子妃的事兒脫不了干系,干脆發了聲名,與周心淼斷絕了關系!
不過是真是假就不一定了,還是有待商榷的.
"周心淼讓人來殺我們,怎么會選了你這個侍衛"
陸囂老臉一紅,當下喃喃道:"那時候我已經不是她的侍衛了."他的目光躲躲閃閃的,竟帶了幾分的神色.
秦黛心暗暗留心,又問道:"你可知道她為何要殺我們"這才是秦黛心想要問的重點.
陸囂搖頭,"她的心思,我們從來猜不透,況且那會兒我已經不是她的侍衛了,對她那邊的情況根本不了解."
杜絕風那邊出了叛徒,泄露了慕容景的行蹤,那叛徒到底是不是周心淼的人而慕容景來瓦那的目的,周心淼到底又知道多少她派人來殺他,究竟是藏了什么樣的心思或許這個周心淼對慕容景來瓦那的事情還一無所知
秦黛心毫無頭緒,腦海中的想法像走馬燈似的過了一遍,可卻什么思路也沒有.
"她身邊,可有一個身材高挑,略微有些異樣的少女"秦黛心想起那日在沙漠中,那天夜里,突然出現在他們身邊的那個少女來,那少女明顯有徐血的模樣,跟幾個裝扮馬匪的人串通好了接近他們,可不就是沖著慕容景的.
秦黛心跟陸囂說了說那少女的長相特征.
陸囂聽完以后,不由得點了點對,"是有這么個人,好像叫亞韻.那人好像特別倚重她."
亞韻……
秦黛心暗暗咂了咂嘴,把這個名字記在心中.
如果這個亞韻,真是那夜來探他們的女子,那么周心淼必是知道了慕容景此行的目的,就算她不知道慕容景要探敬敏太妃的事兒,也一定知道他是為了除慶安王,平息兩國紛爭而來.
如果她是周心淼,她會怎么做
被人捉回問罪,自是死路一條,不但丟了性命,恐怕還會禍及家族.周心淼雖然被周家除名了,但這里頭到底有什么事兒,誰也不好說.誰敢說周家此舉不是掩人耳目的手段誰敢說周心淼不是周家一個絕地反擊的棋子先棄之,再用之,本就是血脈相連的事兒,外人誰能
說清楚
既是不想死,那就得防著有人來草原收拾她!
周心淼既然選擇了跟著慶安王這條路,就必須接受現實.她怕是知道大雍這邊不會輕易放過她,所以打算先下手為強,故而收買了人心,知道了慕容景的行蹤,三番五次的派人追殺他們……
"你在周心淼身邊時,可見她與什么外人聯系過"
陸囂皺著眉頭,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秦黛心放下已經變冷的茶杯,凝神道:"她跟世子明明掌握了整個塔塔爾部,可是卻派你們來殺人,可見她并不相信那些草原人.我再想,她有沒有可能,另有心腹,只是藏得比較深,一般人看不到而已"
陸囂搖了搖頭,"雖然我們是她的貼身侍衛,可能聽到的事情并不太多."
"說起來,貼身侍衛,到底是怎么個貼身法"秦黛心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話,差點把陸囂嚇死.
他的臉又白了幾分.
"也沒……"
秦黛心擺了擺手,打斷他道:"我只問你,慶安王不掌權,是真病了,還是別的什么"
陸囂頓時明白了她的用意,只道:"只怕是真病了."
秦黛心挑眉,又問:"病到什么程度"
"口不能言,腳不能行."陸囂道:"聽說是中風."
秦黛心暗想,病來如山倒,慶安王再怎么說,也是上了歲數的老人,得個中風什么的,好像并不奇怪.
"原本這塔塔爾部也是要交給慶安王的,可哪知他突然病了,沒辦法才把這些交到了世子手上.我也是聽人說的,大伙暗地里議論紛紛,只說世子不頂事,全由世子妃打理.不過在那里,沒人稱呼她世子妃."
"那叫什么"
"部落統領叫酋長,酋長的接班人被稱為‘王’,所以大家都管世子叫王,而世子妃則是王妃."
秦黛心聽了,不由得冷笑.
王妃!
難不成這周心淼到現在還做著夢
"你在塔塔爾部也有一段日子了,那里兵力如何,布置怎么樣最重要的是,他們聽不聽那個所謂‘王妃’的調遣."
陸囂頗為認真的想了一下,才道:"說起來,還真的布置挺嚴密的,特別是世子的大帳,幾乎沒什么破綻可言."
秦黛心微微的點了點頭,又問他:"你是何時知道世子身份的似乎對于他這樣一個人來到塔塔爾部,你一點都不感覺到驚訝啊."
陸囂想了半天,才道:"實不相瞞,人家似乎根本就沒有瞞著的打算,一早就把底跟我們這些侍衛交待了.而且塔塔爾部是一個比較復雜的部落,那里的瓦那人,血統并不純正,有的干脆就是大雍人,甚至連烏贊人都有."
"哦"這個消息倒是挺勁爆,只是之前,為什么炎黃的人沒能打聽到呢是周心淼有意隱瞞,還是別的什么
血統不純的部落,意味著什么
炮灰啊!
秦黛心微微一笑,心里有了個大概.她淡淡的瞧了陸囂一眼,見他神態疲憊,雙眼里全是紅血絲,當下道:"行了,時候不早了,你這身上還有傷,不如休息吧."
陸囂實在有性不消,當下點頭.
秦黛心叫了馬群和常笑聲來,讓他二人把陸囂送到了后院,并悄悄囑咐道:"你們辛苦一些,一定要看好他們兄弟倆,現在論真假,言之過早."
二人懂他的意思,連忙把人帶了過.陸囂有傷,他們半攙半扶著,把人架到后院,讓陸囂,陸箋兄弟兩住到一處了.
秦黛心揉了揉額頭,感到有些疲累.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細微的動靜,緊接著許二進一臉驚喜的跑了進來,"三小姐,九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