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里氣氛詭異,看向烏三道的目光都充滿了同情和憐憫。
秦黛心是個輕易不脾氣的人,她一旦動了怒,后果根本不是像烏三道這樣的人能夠承受的。她能讓雪晴去教訓烏三道,顯然并沒有把烏三道看成什么重要的人物,所以連面子也懶得給他留。
“烏三道,我這個人不愛聽廢話,更不喜歡留著廢物。”秦黛心緩緩吐出幾個字,再抬頭時,目光中不由得帶了兩分冷意。
烏三道覺得自己面前站著一頭狼,陰森森的一雙眼睛,里頭殺意無窮,似乎只消用一個眼神,就能把他燒成一堆白骨。
烏三道一個激靈,只覺得后背上陰風陣陣。他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在江湖多年,一向習慣了欺軟怕硬,別的本事他沒有,但識人的本事,他還是略有幾分的。什么樣的人能惹,什么樣的人不能惹,烏三道自問他辯得出來。
眼前這年紀不大的女人,不能惹。
事到如今,烏三道終于認清了事實。
他沒有錚錚鐵骨,又不在乎臉皮,于是乎只是喘口氣的工夫,烏三道迅速換了一個表情,一臉的諂媚,討好地道:“是是是,姑娘說得對。我烏三道就是長了一張賤嘴,說些沒用的廢話,惹惱了姑娘,是我的不對。不過,話雖然是廢話,人卻不是廢物。”
雪晴怒目圓睜,她還真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皮的人!
玲子站在秦黛心身后捂嘴竊笑,不過不敢出聲。
秦黛心也笑,只不過那笑容冷冷的,似乎有無盡的嘲諷在里面一樣。
“說說吧。打聽到什么了?”
烏三道連忙道:“哦,打聽到了不少事兒,這趙媽媽啊!叫趙三妹,是個寡婦,聽說還是個房門寡。不知道怎么的就流落到邊蕪鎮來了。”烏三道頗為認真的道:“二十年前她只身一人來到這兒的,聽說只帶著一個包袱,這女的那時才多大,二十出頭吧,竟要開個妓寨,嘖嘖。也不知道說她大膽好,還是說她沒腦子好。這妓院啊,妓寨啊!是什么人都能開的嗎?有幾個當老鴇子的,不是妓女出身,年老色衰了。手里又有了幾個錢,最重要是要懂這里頭的彎彎道道,背后還得有人,這才能把妓寨開起來。這趙三妹又不是妓女出身,也沒權勢,咋就敢干這一行呢!”
秦黛心聽了這話,不由得暗暗盤算起來。
烏三道說得沒錯,青樓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想要把青樓開起來,沒有勢力在背后做支撐是根本不能的。
趙三妹是個望門寡,即便是有錢。她哪來的勢力?莫不是因為這個,她便依附了富秋山?只是她也是二十年前來的邊蕪鎮,時間上,是不是有點太過巧合了?到底烏三道打聽來的事兒,有幾分真,幾分假呢?
“這事兒你是從誰嘴里打聽來的。沒驚動了人吧?”
烏三道連忙道:“姑娘放心吧,這事兒啊。是我從土樓子后院,一個做灑掃的婆子那里打聽來的。這個人是整個土樓子里跟趙三妹時間最久的,大概有十六七年的時間,她說的話應該錯不了。”
錯不了?不一定吧!
“一個粗使婆子,不會壞事兒吧?萬一她把你打聽趙三妹的事情說出去……”
“不能。”烏三道只道:“我旁敲側擊的問了幾回,又沒使錢,是不會讓她起疑心的,況且上次我跟趙三妹兒在土樓子前撕打那事兒,她也清楚,她一直以為我跟趙三妹不對付,不會往別的上面想。”
秦黛心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才道:“那婆子沒說趙三妹是從哪兒來,又是怎么過來的?”五百兩銀子,難道就打聽出這點事兒?
烏三道不敢再有什么隱瞞了,連忙道,“來歷嘛,倒沒說,那婆子說趙三妹的婆家嫌她克夫,把她休了,娘家似乎嫌她名氣不好,還白吃白喝的,因此把她從家里趕了出來。趙三妹走投無路,這才背景離鄉的,只不過她的家鄉在哪兒,那婆子并不知道。但趙三妹兒說話,有京城口音,她的官話說得極好的,哪怕到了邊蕪鎮,語音有了一些改變,是我還能聽出來。”烏三道不免有些得意,想當年,他也是上過京的,在京城也做過幾樁案子,轟動一時。
“京城口音……”秦黛心心思一動,心里不由得有了一個想法。
如果當年來邊蕪鎮的那個紅衣女人是敬敏太妃的話,那么富秋山,丁大力這些親隨,他們的口音自然也會帶一點京城的腔調,趙三妹,會不會是敬敏太妃的侍女呢!
時間上太過巧合,秦黛心不能不朝這上面去想,只是為何田喜兒當年沒有看到她?敬敏太妃為什么會暈過去,為什么富秋山和丁大力把她抬出了客棧,趙三妹卻沒有露面呢?
為什么。
“還打聽到別的了嗎?”
烏三道想了想,道:“你對她愛吃什么,喜歡什么樣顏色的衣裳,應該不感興趣吧!”
秦黛心淡淡的撇開視線,倒是雪晴狠狠的瞪了一眼烏三道。
烏三道沒皮沒臉的笑了一聲,突然又道:“哦,對了,趙三妹似乎有個干爹,不過這人是邊蕪鎮的人,還是京城人,我就不知道了。我聽那婆子說,趙三妹以前提過幾次,后來就再也不提了,也不知道人是死了,還是怎么的。”
干爹?
秦黛心眉毛一跳,這兩個字兒怎么這么別扭呢!
烏三道“唉”了一聲,“除此之外,我就沒打聽到別的了,問太多了怕人起疑,況且那婆子只是個負責掃地倒水的下人,知道的東西實在太有限了。”
烏三道打了個哈欠,一臉的疲累。
秦黛心懶得看他這副鬼樣,給徐大川遞了個眼神兒。
徐大川呵呵的上前,“走吧!回去歇歇。”
烏三道不敢不從,況且他也確實累了,哪怕回地窖里歇歇,都是好的。
酒色都是耗費體力的事兒,況且他的身子骨已經大不如前了,折騰了這么幾天,還真有些被掏空的感覺。
徐大川半摟半扯的把烏三道帶到了后院。
雪晴有些不明白,輕聲道:“主子,干嘛不把人塞回去窖里去,還讓他住到廂房去?”
其實也不是廂房,是廂房邊上的一間雜物房,跟耳房差不多,里頭倒是沒放什么東西,收拾收拾也能住人,比地窖強多了。
“不把他放在明面上來,怎么揪他的錯處啊!”秦黛心半回頭的對雪晴道:“你啊,就是太較真兒了,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難道就不能有灰的?烏三道是不是東西,也對咱們有用,凡事心里有數就行,不一定非得帶到面兒上來。”
雪晴“哦”了一聲,又不甘心的道:“您就那么相信他?依屬下看,這人又狡又滑,一肚子的壞水,他說得話,未必是真的。再說,就他說的這點事兒,怎么能值五百兩!隨便找個人都能問出來。”
秦黛心微微嘆了一聲,她倒是相信烏三道的話,也認為這些事兒值這個價錢。那個老鴇子,趙三妹,一定有非比尋常的來歷。正因為來歷非同一般,所以烏三道才會打聽不出來什么有用的信息,她,一定是跟富秋山等人是一伙的。
二十年前……
敬敏太妃好像是十七年前去世的,不過,在此前確病了三年,聽說是得了一種怪病,會傳染的,因此她足不出戶,除了幾個貼身侍候的人,旁人一律不見,整個寢殿都與外界隔離開來,除了先帝偶爾過去探望,連慕容景,都沒能在那三年見到她的人,甚至在敬敏太妃死后,慕容景連她的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秦黛心心里亂亂的,到底怎么回事,她腦袋里一點線索也沒有。
就在這時,于氏突然回來了。
云來客棧開張在即,于氏開始張羅著跟街坊四鄰搞好關系了,她親自去派請柬,請大伙過幾天賞臉過來喝杯喜酒,添點喜氣。邊蕪鎮街道兩旁的商鋪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總不能一一請到,于氏帶著順子,去離云來客棧比較近的幾家走動走動,大伙兒也很賞臉,答應當天會過來道賀。
這事兒辦得順利,本該喜氣洋洋的,不知怎么的,于氏竟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秦黛心皺眉,近來于氏進步很大,頗有八面玲瓏之姿,現在卻一副沉不重氣的模樣,讓她如何放心把這個收集情報的重任交給她?
“怎么了?”
于氏聽到秦黛心有些不悅的聲音,當下清明過來,連忙道:“也沒什么,就是路過米鋪的時候,突然有個老頭笑咪咪的跟我打招呼。”
“老頭兒?”
“哦,是給米鋪打更的老頭,姓李,沒事就愛喝酒,對誰都愛理不理的,別人叫他,他也不應一聲。今天突然哪我說話,感覺怪怪的。”
秦黛心心頭一跳,不由得問道:“他跟你說什么了?”
“也沒說旁的,大概也聽說了咱們要開張的事兒,就跟我說了句大吉大利。”于氏又道:“大概是喝多了,還說什么‘但愿開得成’,這都是啥話啊。”于氏搖了搖頭,反正她聽著,不像好話。
秦黛心眼睛一瞇,手不由得握成了一個拳頭。
ps:去醫院,匆匆上傳。
(九頭鳥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