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黛心這一腳,是用了力的,同時也是留了情的。正因為她用了很大的力氣,所以老李頭才會飛了出去,人一下子撞到一旁的柱子上,磕了一下又掉了下來。這下子磕得不輕,老李頭只覺得自己腿怕是斷了,一股劇痛從腿上傳來,直直的刺入大腦之中,疼得他全身冒冷汗,五臟六腑也像有把火在燒似的,灼熱得很。
老李頭知道秦黛心腳下留情了,不然這一腳,不會踹在他的腿上,只要她略微抬抬腳,調整一下高度,就能踹到自己的胸腹上,到那時,他受的傷絕對會比現在重很多,至少內傷會比現在重很多。
老李頭忍著痛坐了起來,他靠在那根柱子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胸口處像是有把火燒起來似的,一身的冷汗,額頭上的汗水淌進眼睛里,刺得他的眼睛又脹又痛。
這一切,老李頭自問都忍得了。
“嘿,年紀不大,手段了得,惜,心不夠狠。”老李頭一心求死,自然什么狠話都敢往外說。
秦黛心本就不想讓他死,又怎么會在乎他說什么呢!她把峨嵋刺收好,站在離老李頭不遠的地方,冷冷的打量著他。
人老了,卻還沒老到功夫退化的地步。老李頭整日醉生夢死的,只要微微靠近,就能嗅到他身上的酒味,仿佛一顆泡在酒里的洋蔥,骨子里頭都沾染了酒精。
對比當年,這老李頭的功夫應該退步不少,不然的話,怎么能這么容易就被自己放倒呢?
“二十年前這鎮子被屠了。”秦黛心盯著老李頭看。淡然道:“那么多的人命牽扯,你想一死了之,恐怕不太妥當吧!”
老李頭聽了這話,頓時把眼睛睜得老大,眼中盛著滿滿的難以置信的神情。似乎不能理解,那段塵封的往事,是如何重見天日的。
“你怎么知道的?”老李頭的聲音有一絲絲的顫抖,他甚至說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秦黛心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一樣,“天網恢恢,不是我知道。就是別人知道,總不會讓真相埋沒了就是了。”
老李頭凄涼一笑,一臉的辛酸。
真相,什么是真相?
“隱姓埋名的活著不好受吧?你們這些人背負著那么多的秘密,晚上能睡得著嗎?”日夜喝酒。為的不就是麻痹自己嗎?
老李頭猛聽見秦黛心這么一說,心里頓時一緊,她到底知道了什么?
“二十年前,屠鎮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老李頭聽了這話,一顆心頓時又落回了肚子里。
真相?她要是真的知道什么,就不會在這兒咄咄逼人了。
老李頭松了一口氣,心頭一松,只覺得腿上的傷似乎更重了。他咧了咧嘴,費力的伸手抹了一把頭上的汗,隨后便閉上了眼睛。似乎一個字也不愿意多說的樣子。
秦黛心邊點頭邊笑,語氣不善的道:“看來你是打算沉默到底了。”
老李頭不為所動,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如果今夜我不來,過幾天你是不是就派人去找我了?”秦黛心不太明白,為什么老李頭明明一副要來尋事的樣子,結果卻在這米鋪里擺下了陣仗。好像算好的自己會來似的。
“或者,你一開始對于氏說的那些話。本就是餌?為的就是要引我來?”秦黛心笑了笑,“只不過。這事兒你并沒有告訴其他人吧?你以為我很好對付,所以想悄無聲息的把人作掉,惜卻打錯了算盤,現在后悔,也晚上了。”
秦黛心猜的,十有都是事實,老李頭就是把秦黛心想得太簡單了,才會讓自己陷到如今這個局面。
現在說什么也沒用了,怪只能怪自己查不到他們的來歷,只得暗暗猜測,卻不想猜錯了。
“一念之差……”秦黛心只道:“我的人已經分別去拜會其他幾位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你說呢?”
老李頭睜開眼睛看她,那目光里包含著在多的審視意味,好像有很多的不解。
“你一個姑娘家,年歲不大,功夫倒是不錯。”老李頭終于開了口,開頭卻是這么一句話,也不知道是贊還是諷。
秦黛心知道他還有話說,便不接話,只是靜靜的聽著。
老李頭皺皺眉,捂了捂胸口道:“心思慎密,膽大包天,真有點不知死活的意思。”他把渾濁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像刀子一樣朝著秦黛心飛過來。此刻他受了傷,動彈不得,只能用這凌厲的眼神來表達自己的不滿,想必此時他若是生龍活虎的,恐怕早就撲上來把秦黛心生吞活剝了。
“你不說,別人自會說。”秦黛心朝他走去,在他面前蹲了下來,又道:“其實,屠鎮的事情我并不關心,我關心的,是二十年前來邊蕪鎮的那個女人。”
此話一出,無異于一個炸雷平地響起,炸得老李頭頭暈目眩,幾乎吐血!他的五官因為秦黛心的這句話而變得扭曲起來,臉上的肉一跳一跳的,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秦黛心笑笑,“怎么?提了不該提的人?你曾經是她的親信,二十年后再提起她,你居然是現在這種反應,我該怎么理解呢?”秦黛心搔了搔額前的頭,“棄信背主,謀財害命?”
老李頭眼中閃著晦暗不明的意味,一張臉慘白慘白的,咬著牙就是不肯說話。
“那女的年紀不算太大,二十年前也就是三十出頭的樣子,一身紅妝,帶著你們幾個親隨出現在鳥不拉屎的地方,怎么想怎么怪。”
老李頭不說話,一副死也不說的模樣。
“她帶了那么多錢,又是個頗有姿色的美人,該不會你們既有劫財之心,也有動色之意吧!”
這話就不太好聽了,如果那女人真是敬敏太妃,秦黛心這話就算得上是對未來婆婆的大不敬了。是此時此刻,面對頑固不化的老李頭,她似乎除了激將法以外,沒有什么別的選擇了。
“你住口。”老李頭惱羞成怒,口沫橫飛,要不是秦黛心躲得快,恐怕臉上就要中招了。
秦黛心覺得他的反應很有趣,當下又道:“該不會是你們把她先奸后殺,泄了私欲吧!”
老李頭差點被這難聽的話擊暈過去,他伸出手來,顫巍巍的指著秦黛心,罵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紀,竟然這么不要臉,口無遮攔,當真該殺。”
秦黛心對他的這種反應很是納悶,想了想,便又道:“怎么,我說得不對?”她故作沉思狀,又道:“那,難道是你與富秋山幾個爭風吃醋,一怒之下才殺了她嗎?”
老李頭瞬間像被點著了的爆竹一般,老臉紅得厲害,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褻瀆,裸的褻瀆!這是對娘娘的不敬!!!
老李頭心中不住的吶喊著,臉上的表情也近乎于瘋狂。
秦黛心覺得,自己應該再添一把火。
“這樣啊!”她漫不經心的睨了老李頭一眼,邪惡的道:“該不會,你們都與她有染吧?嘖嘖,看不出來啊。”
老李頭目露兇光,強忍著腿上的痛,胸口的傷,氣的一下子從柱子坐了起來,猛的撲向秦黛心,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領。
這個時候,老李頭已經沒把秦黛心當成女人看待了,只覺昨眼前這人是個中傷娘娘的惡賊,是天底下最最惡毒的人,他就是豁出去這條老命,也要跟她拼了。
老李頭受了傷,力道不輕不重,根本奈何不了秦黛心。他狠狠的抓著秦黛心的衣領子,恨不能立刻一口咬死她。
突然,一抹冰涼之意從手上傳來,老李頭低頭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他仔細瞅了瞅自己無意中碰到的那塊玉佩,越看,眼睛睜得越大,連嘴巴都不自覺的張得大大的,幾乎能吞下去一個雞蛋。
這,這是……
秦黛心也現了老李頭的異樣,剛才明明還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怎么這會兒卻傻住了?不過,被人抓著衣領的感覺實在不太好。
秦黛心冷不丁的伸出手,一下子攥住他的大拇指,迅速用力一擰,老李頭吃痛,手不自覺的松開來,胳膊也背向身后。
“你這個賊,你的玉佩是從哪里偷出來的?”老李頭失聲大喊,若不是被秦黛心制住了,恐怕就要伸手去搶了。
“玉佩?”秦黛心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掛著的青鸞玉佩,這塊玉是慕容景送給她的,起初她沒戴在身上,放在柜子里收著,后來確定了慕容景的心意,才貼身戴著了。方才兩人一陣打斗,這玉佩不知怎么的就跑到領子外頭來了,讓老李頭看了個正著。
他好像就是看到了這青鸞玉佩后,才激動得神情大變的,他分明就是認得這塊玉佩,知道它的來歷,所以才會這樣。
難道……
慕容景說過,這玉佩是他母妃留給他的,希望他有一天能找到自己心愛的人,替這青鸞玉找到主人。
難道,二十年前來到邊蕪鎮的那個紅衣女人,真是敬敏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