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院敬自齋里,葉離把從蘇謹晨那里聽到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陳逸斐聽后沉默了好一會兒。
他都不知道,家里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烏煙瘴氣了……
“她說的這些,你覺得可信么?”半天,葉離才聽他開口問道。
葉離遲疑了片刻,“屬下認為……可信。”
陳逸斐瞥了他一眼,才緩緩道,“高泉的姑姑,是大伯母的陪嫁。老三八九歲上,有次不小心落了水,還是她救上來的。”
這也就是為什么高泉明明沒有任何真才實干,卻能在陳家混得風生水起——他姑姑終生未嫁,只這么一個侄子。
姑息可以養奸。
陳逸斐閉了閉眼睛。一想到這樣一個人居然還惦記著蘇謹晨……他心里忽然就有點不太舒服。
其實也跟他沒有什么關系。
他想了想,又問葉離對這事的看法。
“要是聽之任之,只怕鬧出更大的亂子來。”葉離沉吟了一下,“可現在是大夫人主中饋,二爺便是想管,也得想個巧法子才行。”
陳逸斐抬眼淡淡看看他,“看來你是已經有主意了。”他身子往后一仰,閑閑道,“那就說來聽聽吧。”
葉離笑了笑,“也算不得什么主意,不過剛好打聽到件事……興許對二爺有些用處。”
小半個時辰后,陳逸斐讓人叫芷蘭進來。
“這幾日園子里的桂花開的正好,你去折幾支給老夫人賞玩——形狀不要太蠢,選那些枝頭飽滿的。
芷蘭調皮地撇撇嘴,“是。”
“你私底下跟郭嬤嬤提一句,這桂花還是插在白瓷玉壺春瓶里才最好看。”他頓了頓,“咱們家庫房里就有。”
芷蘭有點困惑地看看他。好看的瓶子他們也不是沒有,怎么還非得……
陳逸斐似乎也沒打算要給她解釋原因。
反倒葉離笑了笑,溫聲道,“去吧,這可是幫你若熏姐姐做事,別搞砸了。”
芷蘭一愣,忙高興地“哎”了一聲,滿臉期待道,“這事辦好了,若熏姐姐就能回來么?”
陳逸斐故意板起臉,訓斥道,“大膽丫頭,幾時連爺的事都敢管了?”
芷蘭心虛地縮縮脖子,趕緊出去了。
“剛才芷蘭說的,二爺應該已經在考慮了吧?”等芷蘭關了門,葉離才笑問道。
陳逸斐斜睨一眼,“怎么,我的事你也想來管一管?”
“屬下不敢。”葉離忙笑著擺擺手,一副我不招惹你的樣子,“不過二夫人身邊的海棠姑娘十月就要出嫁了,二爺上次打聽,難道不是為了讓若熏頂上這個空缺?”
“若熏?”陳逸斐挑眉,目光灼灼地看過來,“你們幾時這般熟悉了?”
葉離一怔,不由尷尬地咳了兩聲,只端起茶盞,裝作專心品茶的樣子。
陳逸斐心里莫名一陣煩躁,冷臉道,“要選個什么樣的人服侍,母親心中自有打算,我是不可能干預的。”雖然他確實覺得,送她去鸝鶯館……有些過了。
葉離忙附和地點點頭,“這個自然,這個自然。
卻說那天陳家二少爺孝心大發,送了桂花給祖母賞玩。老夫人很是歡喜,又特地叫人開了庫房,尋家里從前那只定窯白瓷玉壺春瓶插上。可這事說巧也巧:那白瓷瓶左找右找都找不到不說,細心的郭嬤嬤還“無意中”發現,好些老夫人從沈家帶過來的壓箱底兒的首飾并幾件價值連城的古玩字畫也都不翼而飛。
這就跟在水里投了顆巨石一般,一石激起千層浪。
先是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差點背過氣去,待被一眾丫頭婆子安撫下來,又忙命人尋了大夫人來。大夫人得了信,匆匆忙忙趕來,還沒搞清怎么回事,劈頭蓋臉就被一頓臭罵。
卻說大夫人管家多年,為人行事向來說一不二,何曾受過這般羞辱?如今被當眾狠狠下了臉面,心里又羞有恨,當下嗓間一口腥甜,回去就病了一場。
這事沸沸揚揚鬧了三天。
期間大夫人如何親自帶著人一一徹查,又是如何在庫房二管事高泉的屋里搜出老夫人那套花絲鑲金頭面的“當票”和一對還未來得及運出去的玉如意,以及最后如何把高泉打得皮開肉綻,奄奄一息……在鸝鶯館的蘇謹晨全然不知。
她最近遇著件更棘手也更糟心的事——
杜盈雪跟牛皮糖一樣黏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