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府并不大,廳堂樓閣設計簡單,色調偏灰暗,花紋樣式很有當地的特色。
栗蔚云對路不熟悉,走幾步后故意落后半步跟在石博的身側,一直到了栗父栗母的院子。
栗父一身茶色勁裝,正站在廊下整理束腕,栗母拿著一件披風從房間出來。
瞧見栗蔚云過來,栗母將手中的披風胡亂的朝栗父懷中一塞忙不迭的走下石階迎了過來。
“云兒,你醒了?怎么過來了?娘正準備去看你的,身子好些了嗎?怎么穿這么少?”
一疊聲的問話,栗蔚云還沒來得及作答,栗母抓著她的手,哎呦叫了一聲,滿眼心疼。
“瞧瞧這手冷的跟冰塊似的,昨日大夫不是說了要保暖的嗎?”轉身讓婢女去拿件斗篷過來,轉頭又訓斥絮兒,“出門也不給姑娘多加件衣服,不知道昨日受了寒嗎?”
栗母疼寵女兒,她體驗過了,昨日被救上來后,栗母便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哄著勸著她。若非是栗父瞧她一句話不說想休息,栗母能說半宿。
“母親——”栗蔚云另一只手覆上栗母的手,溫潤的道,“不關絮兒的事,是我一早避開她出了院子的。”
栗母愣了下,目光在她臉上逡巡一遍后拉著栗蔚云朝屋里走。
走到廊下,栗蔚云朝栗父屈膝一禮。
“父親安好。”
栗父整理束腕的手猛然僵住,表情古怪,盯著栗蔚云的臉看了又看。
栗母也是滿臉的狐疑。
栗蔚云察覺頭頂的目光,抬眼朝栗父望去。
栗父神情忽然有些不自然,目光慌亂一陣后扯著嘴角哈哈的干笑了兩聲。
“好,好。”
栗蔚云心中對原主性情更加的好奇了,給父親請安值得栗父如此的驚訝的?難道原主平日連這點孝行都沒有?
腦中正在思量揣度,栗母拉著她已經進了門檻。
栗父朝女兒后背看了眼,立即的招手叫過石博低聲問:“她這唱的又是哪出?”
“徒兒也……也糊涂著呢!”
雖然聲音已經壓的很低,栗蔚云還是聽在了耳中。
看來原主的性子沒有她想的那么好。
栗母從婢女手中接過斗篷親自的給她披上,口中絮絮叨叨的叮囑。
“你昨日落水,現在身子虛弱,大夫說了是萬萬不能再受寒,在房中安安穩穩的將養身子多好……”
系好斗篷的帶子,栗母拉著她到旁邊的矮榻上坐下。
栗父也進來在旁邊的椅子上落座,一言不發的看著她,好似從來沒有瞧過這個女兒一般,眼中盡是端詳。
栗母拉著她的手繼續的嘮叨,這次說的是關于采女和提親的事情了。
她語重心長的說:“我們就你這么一個女兒,你從小嬌寵長大,哪里知道這進宮要遭的罪。宮里的主子喜怒哀樂都是要供著的,有個不順心,那都是要人命的。”
說著眼眶竟然是紅了一圈,聲音更加的低沉凄然。
“我們知道你從小就崇拜皇后,一直都想親眼見一見她,可再怎么著也不能夠進宮當宮女啊,那地方進去可就出不來了,到時后悔了我們也救不了你……”
栗蔚云垂首聽著,此刻算是明白原主為何執意去參加采選了。
崇拜皇后?
她驚訝之余心中滿是冷嘲,那個愚蠢的女人有什么好崇拜的?
聽完栗母的勸說,她微微的點頭,聲音溫軟:“母親說的是,女兒也想明白了,皇宮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女兒即便進了宮也不見得能夠見到皇后,到頭來不過是耽誤了自己的年華。”
她看著栗父栗母又笑著道:“父親母親放心,以后女兒不會再生出這樣的念頭了,只是……”
“只是什么?”栗母緊張地問。
聽女兒說不去參加采選,栗父栗母頓時心里松了口氣,聽到這個“只是”心又立即的提到嗓子眼。
“只那沈家的親事,女兒覺得不妥,還是算了吧。”
栗父栗母相互看了眼,栗父清了下嗓子道:“沈瑟一表人才,沈大人在京為官多年,雖然現在是遭遇貶謫做了咱們修縣知縣,說不定哪天又調任回去,沈家在朝中有人,沈瑟前路無量的。”
栗蔚云的目光微微的一緊。
修縣知縣?
沈瑟竟然是沈遠之子。
沈遠在朝中的確是有人,否則當年就不是被貶謫而是被誅殺了。
“還有,”栗父接著道,“這沈瑟你以前見過一回的。你不是還夸贊過他溫潤清雅、文采風流嗎?”
沈遠他前世聽聞一二,沈瑟之名卻是沒有聽過,京城公子如云,當年的沈瑟應該還沒排上號吧。
她微微的笑著應對道:“夸贊是欣賞,又并非是傾心。沈少爺如此好的條件,想找什么樣的好姑娘沒有,怎么竟是來向女兒提親呢?”
“像他這樣出色的官家子弟,必然是走仕途的,他為何不娶官宦女兒給自己仕途鋪路?女兒覺得這里頭恐怕有蹊蹺。”
這猜測也是基于沈瑟是沈遠之子,沈遠是個鉆營官場仕途的人,沈瑟應該也差不多。
“蹊蹺?”栗母覺得這話揣測太過,“興許是沈少爺就看上了你這個人呢?”后半句話越說越沒有底氣。
自己的女兒是什么品行,半個修縣的人都是知道的,即便是心中再怎么護犢,也還是覺得自己的女兒配不上沈瑟那樣的公子。
她朝栗父看了眼,栗父也是微微的皺起眉頭,就連石博和幾個邊上伺候的婢女都覺得她這話說的有些荒誕。
栗蔚云繼續不緊不慢的勸著:“女兒猜想父親母親起初答應沈家提親,應該是為了阻止女兒去參選采女,如今女兒沒了這念頭,親事就作罷吧。”
“可昨個為娘……都已經答應媒人了。”栗母有些為難的道。
沈家來提親的事情現在全縣的百姓都知道了,昨日剛答應的,今日就反悔,不是打沈家的臉嗎?
沈家怎么能夠忍下這口氣?以后指不定要如何的找麻煩,對方再怎么說也是知縣,民不跟官斗。
栗蔚云看出了栗母的擔憂,抓著她的手笑著安慰:“母親不用擔心,媒人過來問名時候,多塞些銀錢給媒人,讓媒人遞個話給沈家,就說八字不合,是兇兆。”
“推給天意,不駁了沈家顏面,咱們也不背信,兩家都好看。”
栗母點了點頭,這的確是個法子,但媒人是官媒,說白了是靠著沈家吃飯的,能不能收買的動可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