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將

第213章 手段

青囊進宮為秦相平檢查龍體。

這兩年來秦相平的腿疾出了陰寒天氣,已經感受不到疼痛。走路雖然還有一絲的瘸拐,不太正常,但是他自從腿疾之后便命人將龍袍的式樣改了一些,下擺相對寬松,若是不細看,倒是看不出來其左腿有疾。

當然,即便是有人看出來,也是不敢說的,為了這個皇帝可是沒有少殺人,他們還不想為了一時的口舌而丟了吃飯的家伙。

雖然表面看上去與正常人相似,但是近身伺候的內侍宮女卻是清楚皇帝的腿是多么的丑陋。

青囊為皇帝檢查了最近的頭疼病后,便是為其查看左腿的情況。

殿中的內侍宮人都自覺地全部退了出去。

青囊撩起皇帝左腿中褲,小腿處從膝蓋下方到腳腕處有五六寸長燒傷的疤痕。皮膚顏色暗深,皮肉翻卷,好似潰爛生了膿瘡剜掉一般,周圍的皮膚稍微好一些,卻也是皺皺巴巴有的地方擰成一團,比耄耋老人的皮膚尚不如。還有一些豆大的黑點。半條腿看上去竟然有幾分惡心。

皇帝看到自己的腿不禁的眉頭深皺,眼中的戾氣凝重幾分。

再一次的回想起當年中宮大火的情景。他沒有想到一個女人的恨意會比那場大火還瘋狂,交手之中他竟然多次險些喪命在那個女人的手中,雖然僥幸的逃脫,卻也受了一些傷。

更是讓他意外的是,最后那個女人被木梁砸中被大火吞噬的時候,竟然還不忘死死的抓著他,要拉著他一起陪葬。

雖然已經過去三年的,可是那個女人臨終前眼中滔天的恨意他卻記憶猶新,午夜夢回,竟然多次的見到那一雙眼睛,甚至見到她眼中狼狽的自己。

“帝王骨一說,是否是真的?”秦相平聲音冷峻。

青囊放下了皇帝的衣擺,起身回道:“草民只是少年時候聽師父提及過,也曾在師父的手札中見到換骨的方法,但是具體如何,草民并沒有親見,也沒有試過,所以不敢確保。”

秦相平整理了下衣衫重新的端坐在榻上,面色冷清,良久,一種無奈的口氣道:“且試試吧!”

青囊盯著秦相平的臉看了眼,冷淡的道:“是。”

離開皇帝的寢殿,青囊便向殿外伺候的一個內侍詢問李云銷身在何處。

內侍知道青囊先生如今是陛下跟前的大紅人,和李云銷又是師徒,陛下將李云銷召進宮來,也并沒有為難,所以他也就大著膽子給青囊指了地方。

“帶我過去。”青囊冷淡的道。

內侍這次猶豫了,旁邊的內侍總管見青囊再次駐足,也是大致猜到了緣由,便走過來,吩咐那個小內侍帶著青囊過去。

青囊跟著內侍來到了李云銷居住的宮苑,位置比較偏,院子不大,有一座不大的殿宇。

院門前站著兩個侍衛,見到來人是青囊,也并沒有攔著,便讓他進去。

青囊剛走到殿前的石階前,聽到了殿內傳出李云銷的哭聲,還有尖細的責罵聲音,他腳下的步子略快了幾分。

推開殿門瞧見了李云銷蜷在地上,旁邊站著兩個年輕的內侍,其中一個內侍正一腳踢在李云銷的腰上。

李云銷疼的叫了聲,哭的更是厲害。

兩個內侍一旁站在兩個宮女,只是在看著,雖然沒有上前欺凌,卻也沒有幫忙。

門開的一瞬,殿內的人都不由的朝殿門看去,見到一個冰冷的身影,一雙如寒冰的眸子,均是打了個冷戰。

青囊掃了眼幾人,走上前去。

李云銷艱難的坐起身來,一胳肘抵著腰際手捂著肚子,一手擦去臉上的淚水。

“可能站起來?”青囊聲音依舊是冷冷的。

李云銷吃力的撐著地想爬起來,卻一條腿打軟跌坐在地上,卻牽動了身上的傷,痛的悶哼一聲,咬牙沒有叫出來,額上已經是一層冷汗。

青囊瞥了眼旁邊的兩個內侍和兩個宮女。

四人頓時嚇的身子一抖,不由的朝后退了一步,他們可都是知道這個人的狠辣,殺宮人也不是沒做過,陛下也并未有追究。

青囊手一抬,四人也并未有見到什么煙霧粉末或者是暗器之類的東西,但是均覺得心口一陣痙攣,疼的難以自持紛紛的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半天才緩過一口起來,疼痛卻越發的厲害,似乎心里頭又把刀在胡亂的攪動。

“先生饒命。”一個內侍咬著牙忍痛哀求道。

青囊看也未看四人一眼,抱起地上的李云銷朝后殿去。

看著李云銷衣下好幾處青紫的傷,青囊目光寒了幾分,隱隱透著殺氣。李云銷被驚到,半躺在暖榻上小心翼翼的看著青囊,不敢開口。

青囊從袖中取出一盒藥膏,給李云銷涂抹,觸碰到傷處李云銷疼的縮了下。青囊冷眼看了他一下,李云銷咬著牙不敢再退縮,忍著疼,眼淚憋了出來也不敢叫出聲來。

為李云銷身上幾處的傷口擦拭好之后,青囊便起身將藥盒放在榻前的小幾上。

“每一擦一次。”

李云銷一邊穿衣一邊低聲的問:“銷兒是不是再也不能離開這里了?”

青囊沉默了須臾:“不是。”

“可是……銷兒聽剛剛的兩位公公說,銷兒的那些在宮里的兄弟姐妹好些都沒了。”銷兒說著眼淚流了下來。

青囊沒有再言,沉默了片刻,轉身離開。

“先生。”銷兒立即的從暖榻上爬起來,想走過去,腿一打軟摔在了地上。

青囊回頭看去,銷兒吃力的扶著暖榻跪著,眼淚汪汪的看著他:“先生,銷兒不想留在這里,求你救銷兒離開。銷兒想回夏園,銷兒想見姑姑。”

“她不是你姑姑。”青囊忽然厲聲道。

銷兒嚇的身子輕顫,畏懼的看著青囊,改口道:“銷兒想見栗姑姑。”說完失聲哭了出來。

青囊冷峻的面容緩和了一些,聲音依舊是冰冷:“先留在這兒。”說完轉身離開后殿。

李云銷想追上前去,奈何剛站起來再次的摔倒在地,這次他毫不隱忍放聲大哭起來。

青囊走到前殿,依舊能夠清楚的聽到李云銷哭聲,眉間微微的蹙起。

他掃了眼還躺在死傷痛苦掙扎的四個宮人,隨手丟了四顆藥丸。

“這不是解藥,只能暫時的壓制疼痛。聽聞你們大周最慘烈的刑罰是剮刑,此藥真正毒發之時比剮刑更堪,但卻不會讓人死,會一直疼下去,讓人清醒的承受。”說完便走了出去。

四個人立即的爬著去撿地上的解藥。

殿門前領著他過來的內侍已經被嚇的臉色慘白。素來聽聞此人手段陰狠,但是卻沒有想到毒辣到這種地步。

剛剛他只是瞧見青囊先生抬了下手,其他什么都沒有瞧見,這四個人便如此,這就算是殺人也可以做到無形。偏偏他得陛下恩寵厚待,誰也不敢說什么。

他心中不由的顫了幾顫,暗暗的下定決心,以后能夠離這個人多遠就多遠,否則不知道那句話惹到此人,慘死。就是這李云銷,以后也是要躲的遠點。

他同情的看著殿內四個宮人。

青囊瞥了眼一臉煞白的內侍,邁步朝外走去。

在青囊回到夏園的時候,淮寧王府中的栗蔚云從秦相安那里得知了宮中的消息。心下更加的擔心。

青囊的手段她是清楚的,雖然能夠一定程度上震懾一些人,但是也更會激怒對方,若是對方最后不顧一切的反噬,銷兒將有生命之危。

秦相安看著她面露猶色,歉意額道:“對不起,是我疏忽了,沒有能夠及時護著銷兒。”

她微微的搖頭:“宮中不比外面,你即便是在宮中有人,也不能夠時刻的關注到銷兒。而且他如今是被軟禁起來,你的人也不能夠接近。”

“我再安排一下,總還是有路徑可走的。”

栗蔚云見他擔憂并不比自己少,心中有些動容,在這件事情上他已經幫了她許多。

“讓你的人小心些,莫要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嗯。”

秦相安便帶著小西離開親自的去處理此事。

栗蔚云獨自坐在堂中,心中擔憂銷兒的同時,也有幾分擔憂淮寧王。

秦相安離開沒有一會兒,她便也起身去夏園,想從青囊的口中得到更加確切的消息。

剛離開王府便聽到街道上有人在議論赤戎的事情,她順帶的聽了幾句,他們正在說著,過幾日境安軍主帥安義侯高元徵要押著赤戎皇帝等俘虜回京。

她算了算日子,也差不多是這幾日了。

接下來的日子,朝中定然更忙,那個人也不會將注意力放在了銷兒的身上,這也算是一個好消息。

她來到夏園的時候,小廝開門見到她,直接開口道:“先生知道姑娘要來,在藥房等著姑娘呢!”

她知道秦相安和青囊這兩年內暗中一直都有往來,想必青囊也知道秦相安在宮中安插了人。

她直接走進藥房,青囊正在最里面的一張長桌上翻看醫書,栗蔚云進去的時候,青囊頭也未抬,似乎是根本不知道有人來一般。

當她走到跟前的時候,青囊已經合上了書卷。

“過幾日跟我進趟宮吧!”青囊直接的開口道。

栗蔚云愣了下,她過來只是想詢問銷兒傷勢具體情況,青囊竟然直接這般開口。

雖然宮中無人認識她,但是京城中認識她的人卻還是有的,若是被發現,不僅青囊和她罪責難逃,就是淮寧王也要跟著被連累。

青囊繼續的道:“我略懂易容之術,不會有破綻。”

栗蔚云知道他懂易容,她以前也見過他為自己易容,除非是相熟的人,否則是不可能辨認出來的。

她心中略帶幾分激動,卻也有更深的不安和愁緒。

那個埋葬了她前世的地方,沒想到今生卻還能夠再次的踏入。

她欣然的答應了青囊。

三日后,安義侯率境安軍押解赤戎皇室百官等俘虜回京,獻與太廟。

朝中上下,包括皇帝都是忙的不可開交。

而在此后的兩日,栗蔚云才根思青囊進宮。

她喬裝成青囊身邊的隨從小廝,加上青囊幫她易容,她自己都差點認不出自己來,更莫說那些宮內并未有見過她的人。

踏入宮門的那一刻,她的心不由的緊緊的收起,隨著一步一步的想那個人的寢宮接近,她心中的恨意越來越翻涌。

她目光掃視一周,這里的一切都沒有變,依舊是三年前的模樣。

及至那個人的寢殿之外,她反而覺得自己的心緒平靜了下來,異常的冷靜。

青囊大概是擔憂她,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到她平靜的目光,才轉過身去。

在內侍的通報和引領之下,她跟隨青囊走上臺階。而就在殿門口的時候那個人身邊的閻公公走上前來朝她看了眼,然后從她手中接過藥箱,領著青囊進殿。

栗蔚云遲疑了下,想要跟進去,卻被閻公公一個眼神禁止。

青囊回頭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邁步跨進大殿。

須臾閻公公便退了出來,關上了殿門。栗蔚云已經退到了廊下一側侍立。

“今日怎么是你跟著青囊先生過來?小七呢?往常都是他跟著的青囊先生的。”閻公公走到她跟前詢問。

小七正是夏園的一個小廝,的確是經常跟著青囊入宮。銷兒對她說過,小七不是青囊的小廝,是那個人安排過去的。說白了便是監視青囊和銷兒的。但是青囊利用藥物控制住小七和他的家人,現在小七表面上還會給宮里傳遞消息,但是所傳的也只是青囊讓他傳的那些。

“七哥昨日受了風寒,先生怕他進宮后將病氣過給陛下,所以命小人今日跟隨身邊聽用。”

閻公公細細的打量了她,然后深沉的嗯了聲,點了點頭。

“你叫什么?”

“先生賜名云山。”

“云山?”閻公公念叨了兩邊,嗯了兩聲,“跟著青囊先生多久了?”

“半年。”

“以前在哪里做事?”

栗蔚云知道閻公公是對她有所懷疑,要探問個究竟,幸而她知道此人的脾性,所以在來之前已經都想好了一切的對答。

毫不猶豫的回道:“以前是走江湖的一個雜戲班的。”

“呦,會什么雜耍?”

“小人在戲班學的走樁和走繩。”

“嗯嗯,這兩個可都是要膽大心細且心無旁騖之人才行,難怪青囊先生會收留了你。”

“是先生恩寬。”

閻公公有繼續的問了幾個問題,栗蔚云也都是對答如流。閻公公見她答話流利陳懇,而且說的還有鼻子有眼的,漸漸的也便消除了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