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咂咂嘴,看了眼熙攘下船的人,心里盼著他們走快點,讓他們也好盡快的下船,找吃食去。
直過了三刻鐘,周遭才算是安靜了下來。
船家看到甲板上的人,笑著道:“您幾位不下船嗎?”
文叔道:“要下的。”說著隨口問道:“您下一程往哪里去?”
船家手里拿著把蒲扇,扇著風,笑呵呵道:“我們是要去紹興的。這會兒靠岸補給,再順便帶些嘉興的土特產。”
文叔一聽他說是要去紹興,眼睛一亮。
他們一路往東,也是往紹興的方向去!
這船上除了飯菜太難吃,其余的都比之前住過的船艙要好。想著,文叔便問道:“你們要靠岸幾日?”
船家隨口答道:“約莫個三五日吧,也沒個準兒,什么時候辦完了事兒,什么時候就走了。”
文叔點了點頭。
他們還不知要在嘉興逗留幾日呢。
許是不會再上這艘船了。
拱手與船家辭別,帶著幾人下了船。
燕柒這才敢從船艙里走出來。
扶著護欄,看著越走越遠的人,他輕輕笑起來。
百香瞧見了,疑惑道:“公子笑什么?”
燕柒眼睛不移,笑意愈深:“小丫頭學人走路呢。”
百香順著燕柒的目光看過去,看到姜零染手心里捏著把折扇,雙手負在背后...是燕柒素常走路的樣子。
阿芙拿著披風走過來。
百香回神,接過披風搭在燕柒肩膀上,輕聲道:“公子,咱們也該下船了。”
燕柒點點頭,看著他們坐上了宋闊安排的馬車,這才收回了目光。
嘉興的飯菜好吃,且好玩的也多,姜零染幾人喜歡,便多留了幾日。
等再上船,已經是八月了。
廂竹收拾好了船艙,去看文叔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文叔正從包裹里掏著果子和點心,看廂竹來忙遞過去:“這些都給姑娘拿過去,免得又要挨餓。”
廂竹笑著接過,又看床榻什么的都收整干凈了,便回了姜零染那邊。
午膳卻意外的可口。
備下的果子和點心基本沒動。
青玉有些吃多了,找出山楂片要泡茶,問姜零染道:“姑娘喝什么茶?”
姜零染看著書,頭也不抬道:“都行。”
青玉點頭出去了。
不多時提了一壺熱水回來,一邊泡茶一邊道:“這船上不知住了個什么尊貴身份的人,熬藥用的竟是雪蓮草。”
姜零染初聽這話沒入心,話從耳朵里過了一遍,眼睛仍是沉在書中的內容上。
等到茶端到手邊,姜零染聞到了茶香,才恍然想起一事來。
若她沒記錯,雪蓮草是御用藥,平民百姓就是有銀子也買不到。
再者,這樣的船上,會有身份尊貴的人嗎?
她眨了眨眼,那個消散了多日的念頭又在心底發了芽。
抬頭看著青玉,音調低緩道:“你剛剛說,有人在用雪蓮草熬藥?”
青玉點頭。
姜零染道:“你認識雪蓮草?”
青玉笑道:“您忘了,公子受傷后,柒公子送了兩株過來。是奴婢拆開查看后,親手放進庫房里的。”
姜零染怔了下,眨眼間,心神歸體。
是他!
念頭一過,她豁然站起身,抬步往外走。
甲板上早沒了熬藥的人。
她環顧四周,沒有一個張臉是熟悉的。
可心里的念頭越來越強。
是他,一定是他!
他病了...病的嚴重,所以才沒有露面。
抓住一個船工,急聲問道:“請問,剛剛熬藥的人去了哪里?”
船工對上姜零染紅通通的眼睛,有些被嚇住了,結舌道:“我,我我沒留意。”
連問幾人,要么不知,要么沒留意。
正焦急,甲板上一個七八歲的小娃娃,笑著指了指另一邊船艙的盡頭:“姐姐,那人端著藥去了那間屋子。”
姜零染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
房門安安靜靜的閉著,她看著,心口卻狂跳起來。
“...謝謝你。”她啞聲說完,疾步跑了過去,一把推開了房門。
船艙不大,一眼就能看個遍,她清楚的看到了床榻上的陌生男子。
男子被忽然的開門聲嚇了一跳,驚疑不定的看著門外的人,低喝道:“你干什么!”
姜零染看著榻邊的藥碗,再看一眼并無病容之色的男子。
粗粗一掃視船艙內的陳設,她斂目道:“抱歉,我走錯船艙了。”說著退了出來。
廂竹和青玉追著找過來,緊張道:“您怎么了?發生什么事情了?”
姜零染搖了搖頭:“沒什么。”
走到甲板上,姜零染頓住腳,看著揚起船帆上寫下的商號,船上承運的貨物,船工,舵手,每個人都各司其職,忙碌又有序,一切都再正常不過了。
可她心里的那個念頭,不消反增。
廂竹看她神思恍惚,皺眉道:“到底怎么了?您看到什么了?”
姜零染輕笑了下,有些清冷的道:“...若不想讓我看到,我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廂竹沒明白,青玉更是不明白。
姜零染沒在多說,吹了會兒風就回了船艙。
另一邊,燕柒從貨倉里走出來。
只小一月的時間,他已經瘦脫了相,面色蒼白發烏,黑亮的眸光失了色彩,顯得又虛又散。
風吹過,他掩唇低咳:“她發現什么了?”
百香忙站在了他身前,擋住了風。
搖頭道:“屬下也不能確定。”
“姑娘什么都沒說,只是在甲板上站了會兒,就回去了。”
燕柒扯了扯唇角,似是笑,又似是嘆:“早就說過了,她聰明,你們做事需待小心。”
他虛弱極了,說幾句話便喘的厲害。
百香點頭道:“記下了,不會再有下次了。”說著扶住他的胳膊:“起風了,咱回吧?”
燕柒道:“換個船艙吧。”
百香知道他這是怕姜零染再來一次突然襲擊,抿了抿唇,低聲道:“您就不想看看姑娘嗎?”
燕柒靠在門框上,半闔著眸子,聞言輕笑了下:“我現在這模樣,太丑了。”
他有些后悔。
早該毒素沒蔓延的時候,他還能正常說笑的時候,他就該去見她一面的。
把話說清楚,把情斷徹底。
不像現在,就是留話,也只能留在紙上,矯情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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