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好兇猛

第六十四章 馬鞍顛簸

北上朔州原計劃是夜行到汾水與恢河的分水嶺棋盤山,進駐驛堡休整半天,然后將夜時趕到寧武城北的陽口砦,換上契丹漢軍的兵服稍作休整后,再前往朔州。

在這個期間,天雄軍諸部也會完成前往寧武城、廣武砦、陽口砦等城寨的集結;只待曹師雄、曹師利在朔州正式著手清肅契丹及雜虜的消息傳回來,天雄軍最先集結、也最為快速的騎兵部隊就會即刻出發趕往朔州。

岳海樓不欲叫曹師利看到河東將吏不偕,催促著出發。

葛鈺卻說兵貴神速,在嵐州境內行軍無需擔憂遇襲,建議不在棋盤山修整,直接在天亮之前趕到陽口砦更換兵服北上。

葛鈺說這樣能方便提前著手肅清朔州城內的契丹及雜虜,能為天雄軍的突襲兵馬多爭取一天的準備時間。

從岢嵐到棋盤山乃七十五里,從棋盤山到陽口砦又是七十五里,分作兩程較為輕松。

倘若白晝行軍,騎兵日行一百五十里,難度也不會太大,但此時要暗夜舉火兼程,行軍強度就大太多了。

然而,當世精兵最為重要的一個標準就是考驗行軍,特別是夜間行軍的能力。

葛鈺身后五百親兵精騎,乃是葛伯奕從天雄軍諸部千挑百選的健銳,又有葛氏作為將門數代積累的強悍家將作為骨干率領,平時飯食比普通禁軍要強,也嚴加操訓,兼程夜行是基本功。

葛鈺這個建議,實是要給監軍使院一個下馬威。

朱沆不滿葛鈺的無禮,卻又不甘示弱,便朝徐懷看去。

徐懷聳聳肩,表示走就走唄。

五百囚卒編入禁廂軍以來,沒有調令,平時不得隨意出動,即便夜訓,也只能在營地里進行組織,還沒有機會進行長距離的拉練以考驗行軍能力。

不過,在大同突襲戰之前,進行一兩次高強度的夜行軍,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徐懷為何要拒絕?

“那我們就先走一步,到明口砦再見,省得驛道被不堪人等散亂堵住!”葛鈺嘴角浮出一絲冷笑,拉起人馬簇擁曹師利、岳海樓等人先行,想等到陽口砦再奚落這些無能蠢貨不遲。

“……”朱沆對徐懷實不放心,但王稟強烈建議他北上后諸事多采納桐柏山眾人的意見,見徐懷滿不以為是,也只能硬著頭皮與曹師利、岳海樓二人先行。

朱芝、呂文虎以及幾名朱家家將當然是跟著朱沆。

徐武坤落在后面,陪同徐懷他們率領人馬。

徐懷帶出來的兩百兵馬,雖然沒有進行過長距離夜行考驗,但都是從囚卒之中挑選出來的體格健壯、粗通拳腳之人,經過一個多月的調養,之前飽經折騰的身體差不多都恢復過來了。

此時徐懷又將四十名鑄鋒堂衛作為骨干,編入隊列之中,要說戰斗力,已不在一線強軍之下。

進行一次高強度的夜行軍,只能算是一次難得的磨合與考驗機會。

驛道不寬,兩名騎兵并驅而行,兩百人馬的隊伍拉開來也有一里多長,緊咬著葛鈺在前面率領的五百精騎北上,距離沒有被拉開分毫。

要說真正的痛苦卻是蕭燕菡。

蕭燕菡雖說自幼習武,天資也極為不凡,但無論是陳子簫早年指導她習武,還是其他棍棒師傅,哪個會真正以最嚴格的標準去要求她打熬筋骨?

而缺了這一層打熬,蕭燕菡就無法真正踏足強者的層次。

蕭燕菡策馬夜行二三百里,或許能支撐得住。

不過,她此時鞭傷未愈,手腳還被捆綁住后再直接捆在馬鞍上。

頂著她胸腹的馬鞍即便有一層軟墊,但行速加快起來,顛簸走出二三十里地,她便咬牙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蕭燕菡再醒過來,卻發現自己與一個健壯有力的身軀擠在一個馬鞍上,她反趴在馬鞍上,但有一只大手從下面托住胸腹之間的位置。

這只大手不僅令她的胸腹不需要直接頂在馬鞍上,還隨著戰馬奔波的起伏微微晃動,恰到好好的減緩顛簸造成的沖擊。

除了姿勢難看一些外,遠沒有直接趴在馬鞍行軍那么難以忍受了,甚至還有一丁點的舒,舒服……

只是,契丹兒女雖說性情豁達,但任一個陌生男人的手貼住自己的胸腹,還是叫蕭燕菡感到羞憤。

她掙扎著側扭過身,借著遠處火把的光亮,驀然看到徐懷那張令人厭恨的臉。

見蕭燕菡咬牙切齒的樣子,徐懷心里還叫冤,隔著一層硬甲,除了能大體感受那比柳瓊兒還壯闊的規模外,并沒有半點手感好不好?

要不是不能叫下面將卒識破她女扮男裝的身份,要不是看她支撐不住,徐懷才不想這么辛苦一路托住她。

這時候見蕭燕菡一臉不情愿的樣子,徐懷將她直接扔馬鞍上,抽回手來。

蕭燕菡在馬鞍上苦苦支撐了一炷香,到底還是太難忍受,咬牙問道:“你就不能松開繩索,叫我獨騎一馬?”

徐懷不欲左右聽到他們的說話聲,俯著身子,雙肘撐在蕭燕菡的背與臀上,問道:“我的郡主啊,我們什么時候這么信任彼此了?”

蕭燕菡咬住牙沒有吭聲,但到底沒能捱多久,蜷住身子,往徐懷懷里貼近過去,以便能借些力,減少馬鞍對胸腹的沖擊。

徐懷又伸手托過來,蕭燕菡心想契丹兒女不需要扭扭捏捏,日后將這只手剁下來喂狗就是。

“你是不是想著以后有機會將我這只手剁下來?”徐懷問道。

“哼!”蕭燕菡輕哼了一聲。

徐懷手往上面挪了挪,隔著硬甲摸了一下。

蕭燕菡則窺著徐懷大腿隨馬身顛簸起來時,襟甲往兩邊分開,便張口咬上去。

徐懷忙抽回手,將蕭燕菡的嘴巴撬開,另一只手從后面抓住她渾圓的屁股,用力捏住,警告她道:“別以為我不會欺負女人——隔著一層硬甲,你以為我能摸到個毛啊!”

臀厚渾圓,不怕會傷著筋骨,但徐懷手勁絕強,叫蕭燕菡感覺得那里快被捏爆掉。

她天性好強,這輩子從來都是百千男人寵著她哄著她,卻不想栽到這殺胚手里,先是右胸被打得烏青一片,蹭一下都痛;這會兒這殺胚又抓住她另一處私地叫她痛不欲生,雖說她堅強的咬牙不吭一聲,更不會跟這狗雜碎求饒,淚水卻在眼眶里打著轉就掉了下來。

除了途中過棋盤山稍作休憩外,七百多騎都趕在天亮之前,抵達陽口砦。

陽口砦位于寧武城北面,筑于恢河西岸,西倚管涔山東北角的險峻山巒,是胡騎沿恢河河口南下的要沖之地。

大越除了在此修筑軍寨,左右沿恢河兩岸起伏不定的地勢修筑一堵長逾三十里長的邊墻。

邊墻夯土為芯,高厚約四到六尺不等,外層再砌裹一層片石——嵐州石場所開采的石料,主要都是用于此處。

在管涔山以西嵐谷縣北境也有一道長逾百里的邊墻,一直延伸到東面府州境內,與黃河東岸的要塞偏頭砦連接起來,構成大越北御契丹騎兵的長城。

陽口砦的寨門狹窄,七百多人馬緩緩而入,徐懷勒馬停在陽口砦西南側的一座矮崖上。

蕭燕菡老實了一夜,這時候終于不用再被直接捆綁在馬鞍上了,而是雙手被捆綁著獨自騎坐在一匹戰馬上,韁繩也是由她自己控制,要不是脖子上被系住一根繩索,要不是這根繩索的另一頭還被徐懷牽在手里,她都可以策馬逃往管涔山深處了。

清晨的薄霧在山巒間起伏,寒風吹面而來,已然有幾分凜冽。

徐懷眺望左右。

深秋季節,管涔山林深樹密的東北麓還予人茂盛之感,樹葉一層層發紅發黃,色彩端是絢麗,但往西北方向眺望過去,連綿的荒涼黃土丘嶺卻渾黃一片,一道道被雨水沖刷侵蝕出來的溝谷,將地形切割得支離破碎,人畜難行。

徐懷抬頭看看鉛云陰霾的天空,沒想到才一夜工夫,氣溫降得這么厲害,就怕隨時會有暴風雪降臨,這會令突襲偏師即將面臨的生死危局,益加窘迫。

“這里就快要入冬了,要比桐柏山早一個月啊!”唐盤走上石崖,看一陣大風刮過來,塵沙吹起,卷起一片黃渾,感慨說道。

越過陽口砦及邊墻,就是契丹朔州境內了——朔州距離陽口砦不過五十里地。

雖說這里還沒有踏進真正意義上的苦寒之地,但草城川邊墻內外的地貌相差如此之大,又這么早就進入寒季,還是叫唐盤等人心存敬畏。

他感受清晨的寒冷,他也暗感在出發之前,徐懷額外在兵服寒衣之外,緊急給每個將卒都各添加了一條氈毯是何等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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