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朱桐以京襄制置安撫使司諮議參軍事,負責聯絡宿衛禁軍、傳達軍令等事,現在說他朱沆與京襄并無勾結,天下誰會相信?
長子朱芝赴黎州任司戶參軍,一年多來,除了廖廖幾筆家書捎回來外,從頭到尾都沒有派遣一名家將返回建鄴報個平安,朱沆現在也禁不住懷疑黎州有他不知曉的貓膩,長子朱芝擔憂泄露,才不派家將回來報平安的吧?
然而,現在猜到了又能如何?
天色黑下來,見北城內外再無驚擾,秦淮河內外河交汊口附近燃起點點營火、相距
四里許人影憧憧,沒有看到虜兵戰船進入秦淮河,想必這個夜晚會較為平靜,朱沆這才孤寂的走下信華門城樓,騎上那匹瘦馬,在家將呂文虎的相隨下往家宅而去。
“爹爹他回來了!”
徹底入夜后城里就執行宵禁了,但兵荒馬亂的,朱沆回到府宅前看到鑲銅釘朱漆府門緊閉著,待要著呂文虎去叩門,卻見長女朱多金從門廊上方探出半個身子,隨后又扭頭朝身后喊起來。
片晌后“吱呀”一聲,側門從里面打開來,卻見妻子榮樂郡主以及白發蒼蒼的老母親都在前院等著。
待他走進院子,榮樂郡主就迫不及待的走過來,一句緊一句的問道:“今日北城嘩變可是靖勝侯在暗中推波助瀾,桐兒他什么時候做了京襄的諮議參軍,你們到底還有什么事瞞著我們啊?”
徐懷率牛首山義軍清晨趁大霧強襲虜兵在秦淮河口的大營以及北城將卒嘩變之事,早就在城中傳遍了,特別后者更是在無數民眾眼鼻子底下發生。
榮樂郡主與長女朱多金不便去打擾朱沆與諸公安撫嘩變兵卒,但也派人趕到北城隨時關注事態的發展——最緊張時,朱多金甚至女扮男裝混跡人群之中,聽到鄭屠親口對余珙等人說弟弟朱桐已任京襄路制置安撫司諮議參軍,都嚇了一跳。
只是朱桐與姜平、鄭屠等人,協同余珙、周述、陳縉三將統領嘩變將卒出城,
朱多金也沒有機會逮到朱桐問個究竟,更沒有辦法登上城樓,湊到父親朱沆身邊去,就只得先回府來。
然而就在朱多金回府之后、宵禁之前的一個多時辰里,自紹隆帝登基、朱沆從建鄴府尹位置上調離之后就不再來往的諸多朝臣,紛紛遣家人或女眷登門造訪,說是前些天老夫人七十壽辰,朱府沒有邀請賓朋,他們也一時忘卻,但這時候想起來了,一定要將壽禮補上。
榮樂郡主不便拒絕,但諸多壽禮都堆在偏院花廳之中,等朱沆回來處置。
走到偏院,看花廳里裝有壽禮的各式錦盒堆疊大半人高,朱沆也不知道該笑該哭,半晌后吩咐呂文虎道:“明日都一一退還掉!明日還有誰上門來,一概不予理會。”
“是啊,咱家又不是眼皮子淺的人,啥場面沒有見識過?這些墻頭草如今看到京襄勢大,順藤就想爬過來,卻不想自己以往在背地里對京襄使了多少壞,我們不能毫不甄別就接下所有的人情。要不然啊,落到靖勝侯眼里,還不知道我家在背后有多見利忘義呢!”朱多金爽利的說道,“誰誰,我都記下名單,一清二楚,明日照著名單退還,準保錯不了。”
朱沆心情煩躁不想再理這事,就往書齋走去。
榮樂郡主緊跟過來,說道:“都說事不密則敗,以往這些事你們父子仨瞞著我們母女倆是應該的,但如今這事都公開了,現在京中
哪些人家該接觸、可以接觸,哪些人家該斷了聯系,以及該說什么話,你得跟我、跟多金說清楚,以免往后言行還有什么不妥當的地方,惱了靖勝侯……”
這都哪跟哪兒啊?朱沆想分說一二,愣怔了半晌不禁捫心自問,有些事真說得清楚?
他心煩意亂,將妻子、長女以及引首相望的老太太丟在花廳里,徑直往書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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