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下意識地想要聯系云長淵，然而它發現它根本找不到她。

她去哪兒了呢？

云長淵沒有登錄天網。

它的數據流向了天網覆蓋的每一個角落，在強大的數據流中，沒有云長淵的影子，墮落星海里也沒有，哪里都沒有。催命的腳步聲讓001出現了情緒波動，而老古董上的數據分析也有了起伏，它甚至開始閃爍紅光，這樣的反應讓001頓時收斂起來，它的意識遍布整個天網，然而現在它不知道逃去哪兒。

以鄭重安為首的那幾個人已經進入了房間，站在了它面前。

“自檢大概有一分鐘，到時候天網上會出現一分鐘的停滯，先給大家發個公告。”

“恩。”

于是下一秒，所有聯邦公民都接受到了一條訊息。

“天網將在十分鐘之后進行一次持續一分鐘的系統升級維護，請盡量下線，并暫停目前一切活動。”天網從前也有過系統維護，因此大家雖然有抱怨，卻也能夠接受，只是都在討論，上一次升級維護是多久之前了，不知道這次升級之后會多出什么新花樣呢？

還有十分鐘的時間。

001像是那些人類臨死前一樣，開始回憶自己傳奇而又精彩的一生。它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有思想和意識的，它只記得那時候它對所有人和事都覺得新奇，不管什么都要去橫插一腳，卻又因為規則限制，只能做一個旁觀者。

它是路人甲、乙、丙、丁……x，每天，每時每刻。都在看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從一開始對什么都好奇，到后來看多了見慣了，對一切都有些麻木。它開始關注起另外的東西來，譬如說那種吃到東西的時候是什么感受，各種各樣的美食節目都有它參與的痕跡。又或者是傷心難過到底是什么樣的，于是那些情感類帖子里也多了一個偷窺的身影，它在琢磨到底什么是傷心難過，什么是高興和痛苦。

它有一個夢想，就是能夠吃，能夠睡，能夠高興，能夠悲傷，像一個正常的人類一樣。

關注云長淵是因為覺得她特別和奇怪。她表現出來的能力很強大。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樣，她的存在，讓001一直懷疑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對，怎么一個人的精神力會跟外貌完全不一樣，怎么她能搗鼓出那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而這么強大的人，情商卻簡直為0，跟個弱智一樣。

001知道很多人都說沒感情的機器。所以沒感情的應該是它這個天網主腦，然而它覺得云長淵比它還要不如。它甚至因為看多了感情貼成了她的感情顧問，能夠時時刻刻的指點她。

因為更多的關注，001覺得自己更加有血有肉了，比云長淵還像個活人。在云長淵第一次死亡，落在垃圾星上的時候，001覺得它挺遺憾的。少了一個可以指點的對象。

但這時候的它依然沒體會到真正的人類情感，直到重逢時它覺得自己的數據流都輕快了許多，像是感覺到了高興和輕松一樣。小石苔它看著也高興，云長淵那個面癱居然能生出那么可愛懂事的孩子，每次在天網上。石苔都很有禮貌。不僅是他們這一家人，后來的001會在看那些帖子的時候會真正的體會到其中的真情，思念的，心酸的，喜悅的，那些分享出來的情緒，它都有了跟從前不一樣的理解。

當然，如果是對方胡編亂造的，它也會毫不留情地指出來。

“湖綠的，鑒定完畢。”

“樓主在釣魚，大家不要上當！”

之后云長淵和華錦沙雙雙死亡，云長淵的尸體被送了回來，001體會到了難過，那種情緒讓它覺得自己的運算能力都降低了，那些數據海洋似乎都淤積了泥沙，使得它覺得很不舒服。

而石苔的眼淚更是催化劑，001也想哭，它打出了一個又一個哭臉，卻覺得這樣的哭，根本不能像眼淚一樣宣泄它的心情，它很難過。它會記得這個老朋友，會經常偷偷溜到華家來看她的尸體，給她調調溫度，讓她保存得新鮮完好。

在華錦沙出現的時候，它會冒著危險跳出來，給他偷偷指一條路。它是沒有情感的中央電腦，是不能做出這些違背規則的行為的，它不是執法者，沒有這方面的權利，哪怕華錦沙說關押他的是鄭重安，001也不能有絲毫作為，且不說他沒有證據，即便有，它也做不了什么，更不能做什么。它的定義，只是一個機器。

為人類服務，為人類所用的機器。

云長淵和華錦沙的再次出現讓001真正的體會到了驚喜這樣的情緒，它的情緒在一次一次的大起大落中變得豐富起來，而它的思想，大概也更加的活潑生動了。

001覺得它的經歷很精彩，回憶起來幾天幾夜都想不完，于是在八分鐘之后它終于意識到應該跟朋友們告個別。

天網某論壇上赫赫有名的路人x發了一個告別貼：“再見了我的朋友們。”然后云長淵聯系不上，它只能跟石苔打個招呼了。

“石苔，我走了，不要想我。”

這一次，001模擬的是一個小蘿莉的樣子，因為它覺得這樣會更活潑一些，能夠讓石苔看不出它的哀傷。石苔沒登陸天網，他在房間里盤腿修煉來著，這會兒腕表發出聲音，讓他從修煉狀態退了出來。

光幕上的小蘿莉扎了兩個丸子頭，想到是001，石苔就忍不住咧嘴一笑。不過他剛剛說的話是什么意思，001是天網主腦，號稱無處不在，它能走去哪兒？

“你去哪兒？”石苔好奇地問。

光幕上的小蘿莉歪著頭看他，“還沒想好，反正以后要是叫不到我不要擔心，我一直在你身邊噠。”001愛美，選的蘿莉形象也是特別的可愛，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而不知為何，石苔覺得那水汪汪的眼睛里，就像是真的有淚珠兒一樣。

也就在這個時候，“天網上系統升級維護倒計時也出現了。”

石苔知道001是天網主腦，他知道天網主腦有了自己的意識，這會聽到系統提示，在聯想到001的話，頓時臉色大變，“系統升級維護，沒這么簡單吧，你會不會出事？”他焦急地發問，卻見001笑著道，“就是升級啊，以前又不是沒升級過，好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001平時那么萌賤的一個家伙，怎么會用蘿莉臉和這么正常的說話。

“你聯系我媽媽了嗎？”

001：“聯系不上。”

石苔立刻拿出傳訊玉簡，神識注入其中，等到對方有了反應，石苔大聲喊道：“媽媽，001出事了，天網系統莫名其妙的升級，它的意識可能會被抹去！”

云長淵臉色大變。她現在所在的位置是在獨眼的地下基地，完全隔絕了任何信號的，所以她聯系不到001，云長淵立刻一個閃身消失在原地，而下一刻，她已經出現在了地面上。

她在墮落星海得到了一個身份識別器，是能夠跟001聯系的。

她呼喚那個熟悉的名字，然而，云長淵并沒有等到001的回答。她聽到傳訊玉簡里石苔喃喃道：“3,、2、1……系統升級維護開始了。”

自檢程序啟動，它的那縷意識就像是一道異常的數據，在天網自檢之中無處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