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沈尚直一箭射中小腿肚的倒霉家伙,連滾帶爬翻過屋脊跳下房頂,被人架回后院堂屋。
麻二瞎子握住他腿上的竹箭向外一拔,箭尖帶出一條血線,這倒霉家伙疼得直哆嗦,咬牙不敢出一聲。
瘦小枯干的馬旺借火把的亮光仔細打量竹箭,心驚道,“二哥,這箭是剛制成的,箭桿沒干透,也沒有尾羽。這樣的竹箭,他們想做多少就有多少……”
足夠的箭,射箭人又有準頭,他們這二十多人還不夠人家喝一壺的,認清現實,就連打架不要命的何三胖都縮了脖子。好不容易才從洪水中活下來,眾人都惜命得很,誰也不想去送死!
“咔!”
麻二瞎子折斷竹箭扔進火堆里,陰沉沉地盯著被火苗吞噬的箭桿。
會射箭又如何?郝連寨是他的地盤,在這兒你就算是龍也得給老子盤著!
他們躲在東院不出,自己沒辦法;但只要他們敢出來寺廟,那可就不由他們說了算了,“派人盯著,只要東院有人出寺,就給老子剁了!”
見二哥不肯收手,馬旺心中嘆氣,也只能順著,“二哥這法子好,蠶食掉他們的人手,就好對付多了。”
麻二瞎子冷哼,“手腳干凈點。”
“是。”
第二日一早,天又下起濛濛細雨。東院派出四人出寺入竹林尋吃食。早晨出寺尋吃食的人不少,馬旺派出六個得力手下,混在人群中出寺,伺機下手。
因寺廟附近竹林里的竹筍都被挖完了,東院四人背著背簍出去很遠,才尋到合適的地方開始挖筍。尾隨六人見時機已到,從四面悄悄包抄過去。
“來了六個。”假裝用竹棍扎土找竹筍的馬三叔壓低聲音,安排道,“西邊那仨交給大福用箭射,我對付東邊那倆,三虎和趙錄對付南邊那個,行不?”
“好。”高三虎和趙錄立刻應下,他倆合伙對付一個,應該不難。
馬三叔跟林大福大眼對小眼,低聲問,“大福覺得呢?要不,你倆我仨?”
大福悶聲問,“我不知道西邊在哪。”
就大福這憨傻樣兒,真能對付仨?高三虎和趙錄心里開始發涼。
馬三叔明白過來,立刻換了個說法,“我后邊那仨,現在不用抬頭看,待會兒我說動手再射。”
“哦。”大福應了一聲,借著馬三叔三人的遮擋,從背簍里掏出弓箭,握在手里。
“一,二……”
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提柴刀、砍刀的六人進入三丈之內,馬三叔才道,“三,動手!”
喊罷,馬三叔、高三虎和趙錄抄家伙轉身份,各奔目標而去,追來的六人見被發現了,便不再躲藏,抄家伙沖了上來。
大福站起身抬手,離弦的箭掛著風聲飛了出去。
“噗!”
“啊——”
第一個人大叫一聲,柴刀脫手還未落地,大福的第二支箭已經射入他左側之人的胸膛。
“噗!”
“啊——”
見人群中最矮最年紀輕的傻子居然接連射殺兩人,剩下的四個嚇傻了,轉身就跑。
想跑?沒那么容易!馬三叔握刀剛追了兩步,一支箭冷不丁地貼著他的胳膊飛過去,射入逃跑之人的后心。
見另一個目標嗷嗷叫著逃了,驚出一身白毛汗的馬三叔轉身回望,見大福握弓老老實實站在原地,自己指給他的另一個目標已經嗷嗷著跑遠了后,馬三叔抬手摸掉額頭的冷汗和雨水,大笑道,“怪我沒說清楚,大福干得好!”
啥也沒來得及干的高三虎和趙錄立刻跟上,“大福真是神了!”
“這也太厲害了!”
按照沈尚直定下的計策,今早他們除了挖野菜,還要盡量削弱麻二瞎子的兵力。當時沈尚直說讓大福至少負責三人時,馬三叔心里還有點沒底,這會兒他徹底服了。
解決了潛伏的危機,四人挖了滿滿四大背簍野菜、草藥和竹筍,返回寺廟。守廟門的兩個地痞見他們回來了,撒丫子就跑,生怕晚一步命就沒了。
門外聚集的眾人見此,立刻向寺門擁去。馬三叔跟上,問身邊的漢子,“大伙兒剛才怎在外邊站著不進去?”
背著一大捆濕柴的漢子低罵,“后院那畜生說,打今日起住廟里的人要交保護費和房錢,沒錢的拿東西抵。”
馬三叔挑挑眉,“他若派人守好門戶,保護費還說得過去,房錢打哪論的?”
另一漢子呸道,“人家說廟里的無念大師是他親叔,離塵小和尚是他的親外甥!他叔他外甥不在,寺廟就歸他管。我呸!”
曾稱自己是離塵親娘舅的馬三叔咧咧嘴,他可不想要麻二瞎子這樣的親兄弟。
東院眾人聽了林大福的壯舉后,圍上去將他夸得天上有地上無,生子和小阿衡抬頭望大福的眼里,都閃著星星。
沈尚直給沈戈分析為何大福能完成任務,“大福心思單純,心無旁騖。射箭時,他心中和眼里就只有箭靶,這樣的人更易成功。”
若非時機不合適,沈尚直真想將林大福收入麾下。此子若悉心栽培,大夏必將再添一員悍將。
“大福入府后,在前院跟著護院們練弓箭,一上手便射得很準。我聽說是因為他小時候幫村里人放羊,因為羊太多,他就學會了扔石頭圈羊的法子,所以很有準頭。”
房氏擔憂道,“雖說殺惡人是善念,但背上三條人命總歸不是好事。待會兒讓三叔或戈兒帶他去正殿給菩薩上兩炷香。我看三叔今日挖回來了幾塊茯苓,待會兒咱們熬些茯苓姜汁茶讓他服下,寧心安神。”
“好,女兒去準備。”林如玉挽起衣袖,取出背簍里的茯苓放入盆中。沈戈見了,與沈尚直道,“我先去打水,回來再陪叔祖。”
“多加小心。”見沈戈徑直奔著林如玉去了,沈尚直面帶隱憂。
雖然相處不過兩日,但時刻關注沈戈的沈尚直,已察覺出沈戈對林家丫頭動了心,但他這份心思,怕是不能修成正果。
因為兩人的差距,委實太大了些。等林如玉回到宣州,兩人路歸路橋歸橋,想見一面都不容易。
寺廟中只有后院一口水井,沈戈與高三虎到后院打水時,在檐廊下避雨的麻二瞎子默不作聲,只用陰鷙的目光盯著他們,院里十幾個人也都怒目圓睜。
待高三虎哆哆嗦嗦打上來兩桶水,兩人提著便往外走。走出后院,高三虎緊繃的神經才松下來,暗自竊喜,“沈哥,他們慫了!”
沈哥挑唇一笑,“下一趟你自己過來打水?”
高三虎嚇得好懸沒把水桶扔了,“別,別啊!”
東院沉浸在喜悅和興奮之中時,有兩個灰衣人翻過觀音廟南邊的山峰,向著觀音廟的方向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