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姒回到了莊園。
為了解決張賀之這個麻煩,她這一次足足花出了三百金,不過最后能夠得到這樣的結果,姬姒還是非常高興。而她請來的那四個國手,也是非常高興。
那三個男子也就罷了,他們最壞的估計只是招了張賀之的妒恨。主要是那個跳飛燕舞的寒門美人,她要不是實在缺錢,絕不會應姬姒邀請。現在居然順順利利就出來了,并沒有因這次獻藝,而成為某個人的禁臠,這個趙飛燕的后人那是歡喜得很。
姬姒這一次,足足奔波勞累了三個月,是真的想好好休息一下了。因此下面幾天,她是守在家里足不出戶。
這一天,姬姒和姬道兩姐弟,正坐在院子里的一根大樟樹下讀書,夏日的東風徐徐吹來,讓人熏熏欲睡。
姬姒撐著睡眼,有一句沒一句地把自己在張賀之一事上的應對說了一遍。這三個月里,張賀之發出了幾十張請貼邀約姬姒一事,姬道是知道的,他也一直擔足了心。
姬姒說完后,朝著姬道又道:“阿道,姐姐這個法子,只能對付同樣驕傲的士大夫,張賀之既然以才自傲,姐姐就能用才華來折服他。要是換了另一個,例如那些沒有底線的人,姐姐做的事,只會引起反彈,反而更加難以脫身。”
說到這里,姬姒又道:“這就類似于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姬道沉思了一會,認真地問道:“那小人呢?那姐姐要是遇上的是那些臟臜小人呢?”
姬姒輕笑。她低聲說道:“真遇上了有權有勢的小人,很多時候計謀都沒有了用,因為咱們力量太弱,他們可以直接輾壓過來。恩,這個時候啊,就要有一個足以與他們相抗的勢力做靠山。”說到這里,姬姒洋洋得意,“就像你姐姐我,現在就找了謝十八這么一個大靠山靠著。”
在姬道的聆聽中,姬姒又道:“對付小人。就得用小人之招。他毒他狠,你得更毒更狠。不過話說回來,阿道你知道東山再起的謝安,為什么這么多年來。都讓文人百般推崇嗎?”
姬道這近讀了不少謝安的事跡。正是感興趣時。他連忙問道:“為什么?”
姬姒一笑,說道:“因為在這世間,無數個在官場上混的人。混到最后都會變成內心黑暗,手段骯臟的政客。只有謝安,他既能圓融的處理人與人之間的事,又能做成許多名傳千古的功跡。但是,僅只這兩點的話,謝安與以前的那些名臣并無區別。謝安之所以區別于那些人,之所以被人信崇,是因為他不管手上沾了多少血,始終保持了靈魂的高貴和心靈的自由。”
見到姬道若有所思,姬姒不再說話了。在她的記憶中,這個幼弟后來稱王稱霸時,心性也變了,他變得狠戾強橫,順我者生,逆我者亡,說實在話,那個時候的姬道,是讓人恐懼的。
姐弟兩人在這里說話之際,月紅和秦小草說笑著過來了。秦小草把一碟膏狀物放在姬姒面前,說道:“小姑,你在外面奔波了三個月,曬黑了許多,這好不容易歸了家,得想辦法白回來。”
姬姒本來也嫌自己黑了,當下高興地應道:“好。”
就在主仆幾人說說笑笑,不時在臉上涂著各種據說能美容之物時,外面,鄭吳的腳步聲傳來,他走到姬姒身后,激動地說道:“小姑,外面來了幾個小姑,她們說是小姑的朋友,要約你一道出去游玩。”
“我的朋友?”姬姒詫異地問道。
“是。”鄭吳特榮幸地說道:“我問了下,那幾個小姑都是出身大士族,有一個是潁川庾氏的,她說她叫庾施兒,還說小姑幫助過她,今日過來的。”
庾施兒?
姬姒連忙讓兩婢把自己臉上的東西洗凈,她換了一襲深衣后,急忙出了家門。
果然,她家的門口,幾輛華麗的士族驢車正停在那里,如姬姒這樣的窮地方,哪曾到過這種大士族?一時之間,左右探出了好些顆腦袋,一個個向往又崇慕地朝她們看去。
見到姬姒過來,庾施兒連忙掀開車簾,叫道:“姬小姑,過來這里。”
姬姒朝著庾施兒打量了一眼,見她一雙大眼睛中都是喜悅感激,便朝著鄭吳等人點點頭,然后她來到了庾施兒的驢車上。
此刻,庾施兒的驢車里,還有三個小姑,這三個小姑,都是姬姒剛來建康時,與庾施兒一道遇上的。只是那時,她們對姬姒冷嘲熱諷,此刻卻是人人含笑。
庾施兒得意地看著姬姒,嬌脆地說道:“怎么樣?是不是很意外?嘻嘻,你這家伙還藏得挺深的,要不是有人告知,我都不知道救了我的人就是你。對了,你知不知道,宮里的太后娘娘自從見過你給我補繡的屏風后,一直有念著,太后對你很有好感呢。”
庾施兒剛一說完,姬姒馬上說道:“不,補繡屏風的并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她直視著幾個小姑,認認真真地說道:“這回紋繡乃是人家祖傳之技,上次不過是那人欠了我一個恩情,為了還情,才愿意替我做一回繡娘,而我,也是貪圖施兒你的好處,才攬下這個活計。”這話,是一定要說清楚的,對于姬姒來說,補繡屏風本就是圖利,這種事可以偶爾為之,可要是把本屬于原主人的機緣奪了去,那是斷斷不能做的。
庾施兒一怔,轉眼她便哼哼道:“我也是奇怪呢,你年紀比我還小,怎么可能繡活做得那么好?”衛錦也說道:“原來是這樣。不過,不管你是不是圖錢,你都解了施兒危難。這個情我們要領。”
庾施兒連連點頭,她伸出頭去,朝著外面叫道:“我帶著你們小姑去玩一玩,晚上包準把她送回,你們不用跟著了。”說罷,庾施兒頭一縮,歪著頭看向姬姒,“怎么?跟我們一道去玩,你還不高興啊?”
一側,同樣與姬姒相識的衛錦冷笑起來。她沒好氣地說道:“要不是念著你姓姬。好歹是帝皇血脈,特別是又幫助過施兒,我們這些門第的女兒,你哪里配同車同坐?哼。你還不高興!”
在姬姒看來。有所謂物以類聚。這幾個小姑和庾施兒一樣,都是心直口快的。光是這個特點,這幾女再壞也壞不到哪里去。最多就是嘴里喜歡占點便宜。
當下她輕笑道:“是是,你們說得對,能得你們看重,姬氏阿姒深感榮幸。”
她這么一說,幾個小姑也滿意了,一個個笑了起來。
這時,姬姒轉向庾施兒,她問道:“你是怎么查到是我的?”
庾施兒一怔,她歪著頭想了想,轉向衛錦問道:“對啊,這事是誰告訴我的,我不記得了,阿錦,你記得么?”
衛錦搖頭,她好笑地說道:“你的事,我怎么知道?”
幾女說說笑笑之際,驢車漸漸駛上了正街。
看著外面來來往往的人流,庾施兒高興地說道:“再過兩天就是盂蘭盆節了,這個節日,在建康可是大節日呢,阿姒,聽說你是荊地來的,你們那里的盂蘭盆節,也這么熱鬧嗎?”
姬姒笑道:“我們那里,更信道家的鬼神,這佛教的節日并不怎么太看重。”
“是這樣啊。”幾女高興起來,一個個嘰里呱里地說道:“聽說鄉野之地鬼怪極多,是這樣嗎?”“阿姒,你們那縣里也有士族嗎?”
姬姒有一句沒一句地回答著她們的話,轉頭看向前面的河堤,她輕聲說道:“啊,蓮花開得好艷啊。”
“還不止呢。”庾施兒朝著另一側河岸一指,道:“那里種滿和石榴花和月季,還有茉莉合歡,這幾種都是開花的季節,可美著呢。”
就在這時,庾施兒的目光一滯。
眾女順著她的眼神看去,這一看,她們便看到了一襲玄袍的三皇子劉峻,正撐著舟從蓮花中飄然而來,那個五官完美如雕刻,眸子清皎幽深的美男子,真真與那片蓮花融在了一起,構成了一副無與倫比的美男圖。
眾女對著劉峻看了一會,一側,衛錦輕聲嘆道:“郎君最美,奈何非士族?”
姬姒轉頭看去。
衛錦向她解釋道:“這劉峻雖是皇子,可劉姓乃是寒門,有所謂士庶不婚,我看他直到現在還沒有婚配,定然是看中了哪位士族小姑,求而不得,也是可憐。”
姬姒暗暗想道:這些小姑也自視太高了,這個劉峻,他會求而不得?
轉過頭,姬姒看著從蓮花中穿行而來,俊美奪目的劉峻,心下想道:這個誰也不放在眼里的皇子,以后可是會殺太子而成為下一任皇帝的狠角色呢!
說話之際,三皇子那俊美的身影漸漸從眾人眼前消失,他一消失,四下行走的驢車,再次恢復了喧嘩,看到漸漸出現在視野中國學館和史學館,還有思辯堂,姬姒輕嘆道:“還是這里最熱鬧。”
“那是自然,這里美男多嘛。”
庾施兒這話一出,幾個小姑都笑了起來。
這些士族小姑,都體質弱得可以,這般坐著車逛了不過一二個時辰,便一個個喊起累來,于是,中午之時,她們的驢車一轉,朝著姬姒的莊園駛去。
把姬姒放下后,幾個小姑朝她揮著手,衛錦更是叫道:“阿姒,我以后就嫁在建康,咱們多走動啊。”另一個姓柳的小姑則伸頭叫道:“姬小姑,雖然你貪財了點,為人也手段多了點,不過還不失一個聰明人,以后我也會一直在建康,咱們下次再一道出來玩。”“就是,下次再約你出來玩哦。”
姬姒笑了,她目送著幾個小姑離去后,身手輕盈地進了自家莊園。
莊園里,鄭吳正一臉欣慰地看著她,在姬姒朝里面走去時,這個老人了過來,“那些士族自視甚高,從不與門第不及自己的人來往,還是小姑了得,竟結交了這么一些了不得的朋友。”
姬姒沒有得意,她回頭看了鄭吳一眼后,突然說道:“鄭叔,呆會你讓秦小木拿我的名貼,前往張賀之那里,去詢問一下,為什么他和我初見就算計于我?是不是有人跟他透露了什么?”
姬姒是在想著:這四個小姑,都是天真性任,心無城府之人,連她們都能查到那補繡屏風的是我,還找到了我的家中,這么說來,庾施兒的那個后母,只怕也是知道了
她向來知道,這些士族都是根節繁盛,雖然剛才庾施兒已經說了,她后母被發落庵堂了,可保不定那后母還有幾個親人啊。她的親人,對庾施兒或許沒有辦法,對付自己,是一定有辦法的。所以,她得防一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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