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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姒過去時,正聽到一個北地高門的郎君說道:“總之,當今之計是迅離開這里,不能讓河道上的那些人與流匪通了消息。”
另一個郎君則是說道:“我們的人雖說不能以一抵五,不過一千余精壯對抗四五千流匪,倒也敢拼一拼!”
眾人議論紛紛中,姬姒過來了,看到她過來,眾郎君回頭看來,這些人都已知道,烏鴉嘴的流匪消息就是姬姒提供的。做為一個弱質小姑,能有如此好的記憶力又恰巧知道烏鴉嘴的內情,不得不說她身俱福運。因此,習慣了女性也能擁有不錯地位的北地郎君們,都朝著姬姒點了點頭,態度可親。
姬姒并沒有上前。
她朝謝瑯看了一眼,便安靜地站在一側,等著眾人商議。
眾郎君又商量了一回后,謝瑯抬眸看了姬姒一眼,終是緩緩站起。
他來到了姬姒身前,“有事。”
姬姒湊近他,低聲說了一句話。
幾乎是姬姒這話一出,謝瑯便朝她深深看來,過了一會,他溫柔說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姬姒回歸不久,眾郎君的意見便出來了。
他們決定,趁現在天還尚早,全力趕路,然后路過烏鴉嘴時,分兩批次過狹谷。
三十里路程,不遠不近,馬車全力而行,不過是半個時辰的事。
半個時辰后,太陽剛開始西斜,望著前方在春風吹拂下綿綿蔥郁的美麗狹谷,隊伍停下來了。
車隊一停,謝瑯便派人來了。他讓姬姒與他一道,做第一批過狹谷的人。
幾乎是這個消息一傳來,眾小姑看向姬姒的眼中,便帶上了幾分憐憫,自知道前方有匪盜后,她們一個個臉色蒼白,人人戰戰惶惶。不過。這種懼怕在現姬姒更可憐后。眾小姑的心情竟是好了不少。
第一批過烏鴉嘴的,有謝瑯,姬姒。以及四個北地高門的郎君,他們每個人的身后,還跟著十個左右的部曲。也就是說,這一回。將由他們六七十人,去做一次最危險的試探。成了,所有人通行無礙,敗了,那就是有去無回。
一時之間。姬姒都能感覺到,身后眾人投來的憐憫不安的目光了。
來到謝瑯身后時,謝瑯微微側頭。他朝著留下來的謝二十九吩咐道:“那些小姑容易壞事,過關時不妨先綁了手足堵住嘴。”
眾人都知道。他這是怕那些小姑在過關時,驚慌之下亂叫亂動壞了大局。
當下謝二十九響亮地應了一聲是。
隊伍啟動。
六十七人的隊伍,實在不起眼,而就在這支小小的隊伍進入狹谷時,狹谷兩側的山林中,無聲無息地鉆出了幾千個山匪。
這些人緊緊地盯著那陳郡謝氏和北魏使者的旗幟,一個個表情掙扎。
而就在他們猶豫來猶豫去時,他們現,那走在最前面的幾輛馬車中,一輛馬車掀開車簾,露出了坐在其中的一個白衣郎君。
再然后,后面三輛馬車也掀開了車簾,眾匪一凝目,便現那些馬車中,有面目俊美的玄衣郎君,也有臉圓卻氣質不俗的少年貴族。而不管這些人長相如何,他們身上的貴族氣質都是非常扎眼。
望著這些人,一個尖臉猴腮的漢子轉向身側的壯漢問道:“大哥,干不干?”
另一個長方臉的青年漢子聞言冷聲說道:“當然干了!管他什么陳郡謝氏北魏使者,我只知道這支車隊中有美人有銀錢,干了這一票,我們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過這種刀口舔血的日子!”
青年漢子這話一出,眾匪心神大動,眼向車隊時,一個個眼冒綠光。
謝瑯等人的馬車還在不緊不慢地走著。
走出了四五里遠時,車隊來到了一個道路狹窄,一側是陡坡,一側是山峰的蜿蜓山道。
就在這時,嗖嗖嗖,幾百上千個山匪從樹林中鉆了出來,突然擋在了車隊的前面和左右。
看著這些密密麻麻,一個個滿身戾氣的山匪,車隊戛然而止。
謝瑯率先抬起頭來。
他澄澈悠遠的眸子瞟了眾匪一眼后,謝瑯看向站在前面的幾個匪。
謝瑯站了起來,朝著眾匪叉了叉手,客氣而又優雅矜持地說道:“原來是烏鴉嘴的諸位當家。陳郡謝氏和北魏眾使借道過境,還望諸位當家讓道一二。”
謝瑯這人,不管什么時候,都有一種刻于骨子里的世家風華,此刻他這么一叉手一說話,頓時,那種高高在上的氣勢便迫人而來。
當下,山林中傳來了十幾個高高低低地笑聲。那彪形大漢也在哈哈大笑,他一邊笑一邊摸著腰間的佩刀,咧著口黃牙,舔了舔唇,嘎聲道:“陳郡謝氏,北魏使者?這位郎君好大的口氣!可惜,我們久住山林,一點也沒有聽過這樣的名號!”
這人說話看人時,當真是狠戾至極,那雙微縮的泛黃的瞳孔,從骨子里便透著一種嗜殺!
一時之間,眾北地高門的郎君臉色一沉,而那大漢身后,眾匪的起哄笑,笑鬧聲則是更響了。
就在笑聲此起彼伏地傳來時,玉樹臨風的站在那里的謝瑯,則是哈哈一笑。
這個時候,他的這種笑,卻是有點突兀。于是,眾匪笑聲一止,那彪形大漢臉色一寒,認真地朝他看去。
謝瑯一陣大笑后,慢騰騰地坐中,他右手一拔,在令得膝上的琴出一陣悠揚的輕吟后,謝瑯說道:“看來諸位當家是要動手了。只是如此一來,你們父母族人所在的村寨,那什么流水村等五個寨子,就不怕被我陳郡謝氏剿了個一干二凈?嗯?”
一時之間,眾匪臉色大變。那彪形大漢等人一臉驚懼地瞪著謝瑯,只差沒有脫口問出“你怎么知道”的話。
任何一伙山匪,連自家安置妻小的老窩也被人調查得一清二楚時,那種仿佛一切秘密都被捅露在光天化日下的驚惶,是無法言表了!
他們又驚又懼又疑地瞪著謝瑯,罕有的安靜下來。因為異常的肅靜,頓時吹過狹谷的山風。都顯得清晰了幾分。
過了一會。那彪形大漢退后幾步,與幾個心腹湊到一起,一邊神色驚疑地看向謝瑯等人。一邊低聲商議起來。
“現在怎么辦這兒崽子居然連咱們的老窩都知道,只怕事大了。”“還在這里嘮什么嘮,趕緊放人,咱們搬家去!”
那青年漢子卻是說道:“不行!”在眾人嗖嗖望來的目光中。那青年漢子咬牙說道:“這幾個士族居然把咱們底細也摸清了,說不定他們的人正在圍攻咱們的老窩。這個時候。我們必須把他們通通抓了,再回村寨去看情況。如果村寨無事,我們再搬家不遲,如果村寨有事。我們手中扣了這么多士族,到時要那些人把族人放出,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商量出這種計劃的謝瑯和北地高門的郎君們。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些亡命徒會如此狠戾。事實上。一直到剛才為止,有些郎君還覺得,自家聲勢如此龐大,這些山匪難道真敢得罪朝庭和陳郡謝氏不成?
可他們卻沒有想到,一般的山匪,自然是不敢動出使的隊伍和陳郡謝氏的人的,可這烏鴉嘴的匪徒,卻是真正的亡命之徒,姬姒對烏鴉嘴這個地方的記憶,正是因為前世時,他們無法無天地殺了這批北魏使者,引得朝庭震怒,最后五萬大軍圍山,把他們以及他們的村寨端了個底朝天!
這時刻,姬姒回憶起這些事,又一眼看到這些亡命之徒那眼中的血戾,以及他們轉過頭時,那毫不掩飾的殺氣,當下,她輕笑一聲,只見她伸出雪白的纖指,動作優美地掀開了車簾。
如姬姒這種肌膚雪白,容顏如畫的士族美人,在村寨這種地方,是極其罕見的。
因此,幾乎是姬姒一露面,便引得了眾山匪齊刷刷看來。
而在這些山匪如狼似虎,頻咽口水的動作中,姬姒渾然不懼的,如在家里一樣。她露出雪白的糯米牙,朝著謝瑯顧盼生輝地嬌脆喚道:“阿郎,你這個曲譜上有幾個錯處呢,有一處把宮音寫成了徵音。”
轉眼,她又厭惡地看向眾山匪,一臉嬌縱地嚷道:“我說你們這些人夠了吧?如不是要與北魏人談判,朝中抽不出人手來,早就把你們這些被朝中記錄在冊的山匪通通剿了。怎么,你們好日子不想過了,非得把朝庭和士族們的注意力都引到自家身上來?”
姬姒這話又清又脆,態度也驕橫,活生生一個無腦士族女的模樣。而她聲音剛剛落下,謝瑯便高聲喝道:“小妹!”一句喝聲令得姬姒迅止聲,悻悻地縮回了頭后,謝瑯轉向眾匪,叉著手淡淡說道:“幾位當家的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他們還能意下如何
被姬姒透露的“內情”驚到的眾匪,這時哪里還有半點殺意?對他們來說,身前的這支車隊,便是有金山銀山他們也不敢動了。
于是,那彪形大漢一聲高喝,眾匪迅向后退去,一個轉眼,上千人便消失在叢林中。
而他們消失不久,叢林中傳來了一陣鳥聲,然后,后面的兩側山頭上,那些影影綽綽的人影也跟著消失了。
隊伍動了。
起先是謝瑯的馬車啟動,而這里的煙塵起了不久,后面幾里處,一直在遙遙望著這邊動靜的車隊,也跟著啟動,轉眼間,隊伍便過了烏鴉嘴,朝著前方的縣城駛去。
直到匪徒去得遠了,眾人吐出一口濁氣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姬姒。
馬車啟動中,那個容長臉的北地郎君感慨地說道:“今日要不是小姑急智,只怕此劫難免。”說到這里,他朝著姬姒深深一禮,“小姑大恩,請受姚某一禮。”
另外幾個北地郎君也紛紛向姬姒行起禮來,“小姑大恩,請受裴某一禮。”“請受盧某一禮。”“請受柳某一禮。”
眾郎君向她致謝時,姬姒卻是妙目盈盈,顧盼間無比得意地看向謝瑯。
她這時鳳眼笑瞇瞇的,黑白分明的眼波中,清清楚楚地寫著“你夸獎我啊,你快快也夸獎我一句啊”。
對上這樣的姬姒,謝瑯輕笑出聲,如她所愿地輕聲道:“阿姒,幸得你聰明。”
得到謝瑯和眾郎君的贊美,姬姒樂得像個什么似的,她格格笑了起來。她長相本偏驕縱,這一笑,便添了幾分憨態,引得四周的人也被她笑聲所感,跟著笑了起來。
歡樂中,后面的車隊越來越近。
那北地高門的郎君中,最是俊美高大的盧郎抬頭朝著后面的狹谷看了一眼后,又定定地朝著笑得鳳眼都瞇起來的姬姒打量而去。
見他不住地打量姬姒,一側,那姚郎取笑了起來,“怎么,最是心高氣傲的盧九郎,這下被一個小姑給折服了?”
那盧家郎君被他取笑,卻一點也不以為忤,他看了漸漸落在后面的姬姒一會,想道,這個小姑如果真是姬姓,真是黃帝嫡支,那她到了北地,陛下定然會封她為長公主!這幾年,陛下一再強迫我們與皇室通婚,眼看我也逃不過了,如其娶那些粗魯不識字的蠻夷公主為妻,不如與這個長公主聯姻。
轉眼他又想道:這個姬小姑不但有著極強的記憶力,也有著敏銳的危機反應能力。像剛才那種場合,我們任何一個人出面說那種話,都遠不如從她口中說出有作用。可除了姬小姑,又有哪個女子能如此聰明?知道什么時候該出頭,什么時候該說話?祖父一再言道,如今我們周旋于蠻夷的刀斧之下,家族子弟需精通人事,需善于化危機為轉機。眼前這個姬小姑,卻是完全具有祖父所說的這兩個優點,她也當得起我清河盧氏的主母!
想到這里,盧家郎君馬一策,向著姬姒駛去。
而盧家郎君這一走,眾郎君也自然而然地放慢了度,朝著他和姬姒看來。
不一會功夫,盧家郎君便來到了姬姒的馬車旁,透過大開的車簾,他端詳著容顏如畫,氣質清艷的姬姒,拱了拱手后,說道:“在下清河盧氏嫡子盧恒。”
行過禮后,盧恒向姬姒問道:“聽說小姑乃是姬姓?”
姬姒點了點頭,應道:“正是。”
盧恒看著她的表情非常嚴肅,“可有證據?”
“自是有證據。”姬姒這是第一次聽到,她一個小小的姬氏女,也還有人詢問證據,便笑著說道:“我父祖在荊州住了多年,當地的譜牒中,有我姬氏的記錄。”難得有人關心她的來歷,姬姒很是驕傲,又說道:“我還有一些仆人,都是世代服侍我家,精通周禮擅長周樂。”
幾乎是姬姒最后一句話吐出,盧恒便笑了起來,他滿意地說道:“這就夠了。”
說出這句話后,盧恒在另外幾個北地郎君看來的目光中,在謝瑯閑閑抬頭時,向著姬姒極是認真地說道:“我清河盧氏乃北地六大高門之一,我亦是清河盧氏得到重用的嫡子,姬小姑,若盧恒愿意娶你為妻,你可愿意與我一道前往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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