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恒這話一出,齊刷刷,車隊的六七十號人都轉頭看來。小說し
清河盧氏,那是北地六大高門之一,是響當當的大士族。嚴格說來,這盧恒的身份,與南地士族排名第三的陳郡袁氏的嫡子差相仿佛。
這么一個大族子弟,這么一個俊美郎君,居然向姬姒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小姑求娶,簡直讓在場的好一些人都回不過神來。
最先回神的,還是那些北地高門的郎君,他們馬上便反應過來,是了,這個小姑姓姬,她是黃帝嫡脈,真到了北魏,她就是妥妥的長公主,而且,因為這個女子智慧又是孤女,說不定陛下還會把她的地位抬得更高……反正都要與皇室聯姻,誰不想挑一個樂趣相同,有美貌有智慧,地位更勝的?盧恒這廝好快的反應,竟在所有人都沒有回過神時,跑來撿便宜了。
不明白的,全是那些南方人,如謝瑯身后的謝凈等人,便一個個瞪大了眼。
盧恒一言吐出,現場安靜至極。
所有人都向姬姒看來。
便是一直萬事不縈懷,高遠灑脫至極的謝瑯,這時也抬起眼皮,那雙澄澈的眸子,淡淡地向姬姒瞟來。
就在這時,姬姒也向謝瑯看去。
只是一眼,謝瑯便漫不經心地低下頭去。
見狀,姬姒抿了抿唇,她也轉過了頭。
姬姒回頭對上兀自盯著她的盧恒。望著這個俊美高大的郎君,望著他那一臉的溫柔笑意,她的心中閃了閃。
沒有一個人,比她還要明白后來會發生什么事。
北魏太武帝拓拔燾,現在看起來英明神武。他不但掃平了北方,他還勵精圖治,重用漢臣,整個北魏,是一片欣欣向榮。
可誰也沒有想到,過不了多少年,這個拓拔燾一上年紀。便如歷史上的那些蠻夷之君一樣。變得暴戾不可理喻。如,北方高門崔氏一族的崔始,一心幫他打下了這片繁華江山。最后卻因為一些并不嚴重的罪刑,被拓拔燾族誅!便是崔始的姻親,如眼前這個北地高門的柳郎一族,另外還有幾個大族。到時也會因崔始一案被誅了個干干凈凈!
做為一個君王,這樣對待功臣。在后世來說是備受唾罵的,那行為稱得上忘恩負義,倒行逆施,荒唐暴戾了!
所以。這個北魏朝的公主,姬姒是萬萬不敢去當的。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
轉眼,姬姒又朝著謝瑯看去。她看到的,卻是那個白衣郎君垂眸閱讀著卷冊。看也不曾向她看一眼的側臉。
再次抿了抿唇,姬姒轉過頭來。她朝著一臉誠摯,眼神溫柔地朝她看來的盧恒搖了搖頭后,說道:“不了,我不會離開劉宋。”她沖他歉意的一笑,又道:“這是我的家國啊。”
也許是姬姒這“家國”兩字觸動了心神,一時之間,盧恒等人都是神色復雜起來。過了一會,盧恒無聲地朝著姬姒拱了拱手,策馬轉身離去。
就這么耽擱一會,后面的車隊也過來了,當下,兩隊合一,因都想離烏鴉嘴的山匪遠遠的,整支隊伍一經會合立刻加速,便是那些小姑們,也安靜得過份。
一陣急促的奔波后,夜色降臨了。
這是一個明月當空的夜晚,因山匪帶來的緊張還殘留著,眾人就在各自車上用了晚餐后,繼續踩著夜色前進。
這種緊張感,直到明月掛上了樹梢,隊伍離開烏鴉嘴已有七八十里,前方出現了縣城的城門,隨時可以向官府求援了,眾人才放松下來。
這時夜色太深了,稍稍商議過后,眾人決定擇地安頓。
于是,車隊停下,荒原上燃起了一處處火焰,郎君和小姑們出現在火焰旁,食物的香氣在夜空中開始漫延。
這時,眾人也有了閑情,一個個開始詢問起過關的詳情來。
等到他們聽完細節后,落在后面的那一二千人,看向姬姒的目光,不免帶上了幾分敬意。
謝二十九朝著姬姒盯了一眼后,轉頭看向身側的謝瑯,看了依舊一派悠閑的兄長一眼,謝二十九說道:“早就聽說南北兩地風俗人情迥異,現在才知道確實如此。”轉眼他輕嘆道:“姬這個姓氏,在咱們劉宋誰曾放在心上沒有想到那北方人卻如此看重。”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姓氏遠比才能重要,見人便問父祖的時代,謝二十九說完這句話后,他再看向姬姒時,心下自然而然更對她高看了二分……北方還有個皇帝千方百計與姬這個姓氏扯上關系呢!那些北地高門的郎君,一口咬定她去了北魏后,能夠拜為長公主呢!甚至,在那些北地高門的眼中,這個姬小姑,有著與他們平起平坐的身份呢!
姬姒這時過了興頭,對這些人的推崇和贊許,也沒有那么放在心上了。她轉過頭,先是看了理也不理她的謝瑯一眼,再轉頭看向眾小姑。
嗬!那些小姑一個個臉色青白,神情頹廢,看向姬姒的眼神好不怨念呢。
這時的姬姒,還不知道她們的怨念為何。她也不想想,這些小姑一路過來,都是被人綁住手腳堵著嘴,像押犯人一樣押過來的,同樣身為女子,姬姒卻是被所有人贊許著,談論著。
小姑們想的卻是:那些郎君真是過份,他們怎么就判定自己這些人不如這個姬氏女鎮定?她姬氏女可以沖在前頭,有與山匪談判的機會,她們卻一個個就得綁著手腳堵著嘴,就因為那些人怕她們添亂?
真是太厚此薄彼了!
一夜眨眼就過去了。
第二天天一亮,隊伍再次啟程。
不過,這時他們離縣城只有三十來里,并且已經派人去通知官府了,所以山匪之事再也不足為懼。
一放下心神。眾人便嘰嘰喳喳的說笑起來。
因昨天姬姒的貢獻,這次啟動后,她不愿意混在那些小姑中間,而要走在前頭,眾郎君也就由著她。
姬姒坐在馬車上,她的前面,時不時傳來眾人的輕笑聲和低語聲。
過了一會。姬姒聽到一個聲音突然問道:“對了謝十八。記得那天你上我們的船時,曾抱了一個美人兒的。卻不知那美人兒在哪里?怎么這一路上你的馬車空空蕩蕩,竟是讓美人兒守了空房?”
這是那北地高門的柳姓郎君的聲音。他說完這句話后,還放聲大笑起來。
他笑著,謝二十九等人卻沒有笑,就在謝廣等人低下頭時。一直拿著本卷冊的謝瑯,突然放下卷冊。一雙澄澈悠遠的眸子,朝著姬姒的方向看來。
他雖不發一言,可所有的人,卻分明看懂了一切。
轉眼。那些北地高門的郎君都怔住了。
那柳姓郎君干笑幾聲,忍不住轉向盧恒叫道:“那個,阿恒啊。你昨兒差點把人家侍妾變成你的正妻了!”
這話卻甚是難聽!
就在姬姒臉一沉時,盧恒淡淡的聲音也傳了來。“她眉頭沒散,分明還是處子。”
于是情況變了,盧恒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謝瑯了。
也不知他們想到了什么,這般看著謝瑯,一個個竟是要笑不笑起來。
姬姒卻是不想聽這些,她錚地一聲拔動彈弦,令得眾人安靜些許后,姬姒冷冷地說道:“柳家郎君,阿姒昨日的救命之恩,還不能讓你留幾分口德嗎?”
姬姒這話有點重,那柳家郎君臉色一陣青白,終是勉強一笑后閉上了嘴。
就在這時,謝瑯那流泉般動聽的聲音輕雅地傳了來,“阿姒是我傾慕已久的,以后有些話,是不必再說了。”
謝瑯這話一出,眾人馬上明白過來:怪不得他直到現在也不曾取了人家紅丸,卻是他在心中敬她重她,所以有這種自制行為。
就這樣,謝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便令得四下的說笑聲完全止住,所有人看向姬姒時,都自然而然地低下了頭。大伙都在心中把她當成了謝瑯的妾侍,卻已不敢隨口取笑。
隊伍來到縣城外時,當地縣令已帶著兵馬前來迎接。而眾人在縣令的招待下,吃了兩頓好飯,用熱水洗了一個澡后,只耽擱一晚,第二天便繼續上路。
不過,這時的上路與前兩天就完全不同了,當地縣令派出一千兵馬沿途護送,并且在抵達下一個縣城后,還會有下一個縣令派來的兵馬加入。可以說,隊伍走到現在,那是真正安全起來。
隊伍一安全,眾人也就完全放松了,而他們一放松,士族們喜歡的排場和享受,便也上來了。
晚餐也是在一處荒原上進行的,鋪得厚厚的白緞一直延伸了一里,各種精美的食物中,還伴有熏香裊裊,而且姬姒注意到,謝瑯一入營帳,謝廣等人便抬了一桶熱水送了過去。
那廝還真是抓到一點機會,便把自己打理得舒舒服服的!
姬姒羨慕妒忌地看著那飄出裊裊白汽的營帳,悶悶地自己敲了一下自己酸痛的腰。
說起來,這么多小姑,只有她最可憐,連個身邊人也沒有。
就在姬姒郁悶時,她的營帳外,傳來了謝廣溫和的聲音,“姬小姑,我們燒了些熱水,你要用嗎?”
顛了一天,也吃了一天灰塵的姬姒,馬上高興地應道:“要的要的。”
“好的稍侯。”
于是轉眼間,謝廣和另外一個部曲,抬著一個大木桶進來了,再然后,便有幾個不知他們從哪里叫來的婢子,忙著往桶里添上水。
木桶添滿熱水后,姬姒說道:“可以了,你們退下吧。”
幾婢剛剛退下,姬姒又道:“幫我守在帳外。”
幾婢恭敬地應了。
見她們老老實實守在營帳外,姬姒高興地拉上帳門,脫下衣裳,跳到了水中。
還別說,人疲憊的時候,這溫水一泡,簡直通體舒泰。
因此,泡了一會,姬姒閉上雙眼,人向桶沿一靠,舒服的哼哼起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清雅動聽的聲音從身后突兀地傳了來,“就這么舒服嗎?”
她,她,她的營帳里,怎么會有男人?
嗖的一下,姬姒轉過頭去。一眼看到那個懶散地坐在她的榻上,一雙大長腿蹺著晃著,雙眼卻盯著自己的郎君,姬姒不由欲哭無淚了。她漲紅著臉,小心地向水中潛了潛,只露出一個腦袋后,姬姒瞪著眼前這個白衣郎君,氣憤地叫道:“你怎么進來的?”轉眼,她又怒道:“那幾個婢子呢?不是叫她們守在外面嗎?”
對上姬姒因氣憤而明亮清潤的雙眸,謝瑯微微欠了欠身,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溫柔地說道:“她們是在守著啊,現在都在外面,要叫進來嗎?”
她是那個意思嗎?難道不是他進門時,那些婢子就應該阻攔的嗎?
壓著羞惱,姬姒叫道:“不用不用。”轉眼她又恨恨地嘀咕起來,“難道你一個人圍觀我洗澡還不夠,還要再叫幾個婢子也來看著?”
姬姒怒著惱著嘀咕著,只是她說著說著,在對上謝瑯那格外澄澈的眸子時,不知怎么的,變成了懼意。她又向水中縮了縮,把下巴也一并沉入水中后,姬姒結結巴巴地說道:“十八郎,那個,那個,我在沐浴呢。”
謝瑯的聲音閑散地傳了來,“我看到了。”
他還敢說他看到了!
姬姒又羞又怒,轉眼她理智回頭,又嚅嚅地求道:“十八郎,你能出去一下嗎?你這樣我會不自在的。”
謝瑯靜靜地靠上榻,他一臉閑適地回道:“不能。”轉眼他又說道:“我很自在。”
是你看人家洗澡,又不是人家看你洗澡!你當然自在了!
姬姒氣得打了一個呃,只是她再多的郁怒,在對上謝瑯那雙眸子時,不知怎么的,都變成了涼意,而且是越來越涼。
當下,姬姒結結巴巴地說道:“十八郎,那個,那個……”她那個了半天,也不知怎么說下去了。
透過濕漉漉的眼睫毛,姬姒又悄悄打量著謝瑯的臉色,也不知怎么的,她越是打量,就越是心驚。
驚了一會,姬姒突然想道:謝廣那么好心地問我要不要熱水,莫非本就是算計好的?這廝從一開始就打了這個主意?
就在姬姒一雙眼珠子亂轉,身子縮在水里不停的想著對策時,突然的,謝瑯動了。
他閑散地站了起來,緩步朝著姬姒踱來!
他他,她在水中一絲不掛,他竟然還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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