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嬌無雙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太搶手也是大煩惱

謝瑯走得有點慢。

他像是漫不經心,卻又像是一直在看著姬姒。

現在的姬姒,是謝瑯從來沒有見過的模樣。容顏已是盛極的她,宛如那盛開在幽夜清泉旁的月季,簡直美到了極點。

說起來,建康美人雖多,可真正美到如姬姒這個級別的,卻也不多。她肌膚白嫩無暇,身段窈窕風流,整個人連頭發絲到手指尖都是無一處不美。可她最美的,卻是她那雙眼。

那是一雙仿佛藏了太多的憂郁心事,卻又偏偏勾魂蕩魄的鳳眼。

想謝瑯走到哪里,都是人群注視的焦點,可這一刻,除了那些女子外,所有的郎君,其實一直在悄悄看向姬姒。

特別是,她明明健康,又要裝出一副病弱,卻總在低頭顧盼之際,那神色中帶出的一絲半縷狡黠,更顯得她鮮活到了極點。

雖是走得慢,謝瑯還是走到了姬姒面前。

這時的姬姒,正在彎著腰裝咳嗽,那臉蛋都給咳得暈紅了,悄悄游移的目光,更是水盈盈的。

突然的,謝瑯胸口悶了起來。

他在她面前停下。

靜靜地看了咳個不信的姬姒一會,謝瑯拿出一塊手帕,輕輕拭向姬姒的唇角,同時,他溫和的聲音傳來,“擦擦吧。”

就在手帕遞到面前時,姬姒猛然一僵。她一動不動地低頭看著那手帕,然后,姬姒慢慢抬頭,慢慢看向謝瑯。

只是看了一眼,姬姒便收起了臉上所有多余的表情,她沒有接他遞來的手帕,而是裝作沒有看到一般,轉過身朝著蕭道成走去,“阿道,這里太悶了,陪姐姐到外面走走吧。”說罷,姬姒牽著蕭道成的手出了木門。

被冷落的謝瑯笑了笑后,漫不經心地收回了手。他一轉眼,卻對上了蕭老夫人審視的目光。

當下,謝瑯風度翩翩地朝著蕭老夫人行禮道:“陳郡謝十八,見過蕭老夫人。”

陳郡謝氏的門閥,可不是蘭陵蕭氏能比的。謝瑯這一行禮,蕭老夫人忙不迭地雙手虛扶。

難得見到謝瑯,蕭老夫人也不知怎么的,似乎有了談興,她在打發掉身邊的小輩后,轉頭看到晨光中宛如光華流轉的謝瑯,暗暗羨慕一番后,在說了一通閑話,敘了一些曾經的交情后,蕭老夫人打量著謝瑯,閑話般地說道:“說起來,那姬氏女與我們蘭陵蕭氏還真是有緣,我那個庶孫子,可是被她養了好些年,一直當成親弟帶大的。”

說到這里,蕭老夫人嘆息起來,“他們姐弟情深,老身今次與姬氏女打了交道后,也覺得她甚是可親。記得我那孫兒蕭奕對她甚有好感,就是不知道,像我蘭陵蕭氏這樣的人家,有沒有緣份娶得姬氏這樣的媳婦?雖然,她年紀大了些,名聲也有點妨礙,可讓奕兒娶她做平妻,我想那姬大郎和我家奕兒,應該是能滿意的……”

謝瑯萬萬沒有想到,這蕭老夫人如此殷勤,卻是為了探自己的口風!

這時的蕭老夫人,確實是在探謝瑯的口風。現在的姬氏一族,可謂是準世族,她與蘭陵蕭氏這種世族雖是還有點距離,可一定要聯姻,卻也無人會阻攔。更何況,蕭老夫人的意思,也就是讓姬姒嫁做蕭奕的平妻。

平妻一事,在這個時代雖然不流行,卻也不是沒有。自西晉東晉以來,因為常年的戰亂或氏族的遷移,經常會出現某某世家子的妻室在南遷路上遺失的事。然后為了子嗣后代,那世家子在南方安定后,不可能不再娶妻。而在娶妻之后,原來的妻室要是回來了,那就會采用二妻制,也就是這種正妻平妻的說法。

而這樣的事,蕭老夫人之所以問過謝瑯,卻是因為姬姒曾經是謝瑯相中的人。一直以來,自那場婚變后,姬姒變得無人問津,那是因為所有的人還在忌諱謝瑯,還在顧及謝瑯的想法。在謝瑯沒有明確宣布姬姒可以自由婚嫁前,一般的家族和個人,都不會冒著得罪陳郡謝氏,得罪謝十八的風險去接近姬姒。

而現在,那事已經過去了大半年了。這大半年中,謝瑯與姬氏女也沒有再發生過瓜葛,再看到姬氏女還是處子之身。所以心疼孫兒,也有意想與姬大郎打好關系的蕭老夫人,便趁著這難得的機會,向謝瑯探口風來了。

蕭老夫人這一番話,是謝瑯沒有預料到的,一時之間,他竟是說不出話來。

又過了一會,見到這個老夫人和幾個婢女都在詫異地看向沉默不語的自己,謝瑯朝著蕭老夫人行了一禮,隨便找了一個借口,便對她的問題避而不談地退了出來。

謝瑯走出廂房時,外面正陽光燦爛,剛剛驅趕了盜匪的僧眾,和蘭陵蕭氏的部曲們,正在忙著收拾。而不遠處的院落里,姬姒姐弟,卻被一群大小郎君圍了個密不透風。

見到謝瑯出來,已經處理好了尾巴的謝廣等人迎了上來。順著自家郎君的目光看了一眼后,謝廣輕聲說道:“蕭氏眾人和吳山寺的高僧,都在承姬小姑的情。他們正是按照姬小姑地安排,連夜收集柴火,趁天亮前,于寺院三面同時點火。那沖天的火焰,一是向我們示了警,令得郎君能趕來相救,二來,也是讓那些盜匪亂了步驟,他們以為生變,慌亂之中便提前進攻。再在發現唯一沒有起火的院落里堆滿了美人后,盜匪們被迷惑了心智,給跌進了姬小姑早就準備好的陷阱當中。”

略頓了頓,謝廣又道:“蕭氏的部曲和僧眾共有三百,本來是不敵五百盜匪的,不過經姬小姑這么一安排,盜匪當場便損失了三百。剩下不到二百盜匪,便是我們不來,這些人也能應付了。”

說到這里,謝廣看了謝瑯一眼,說道:“姬小姑才智超群,怪不得僅用了半年多,便成了陛下看重的重臣了。”

姬姒和姬越是同一個人的事,其實早在姬姒從荊縣出發往建康時,便向謝瑯說過。當時,姬姒向謝瑯提了幾個要求,那要求中,除了一個是尋求謝瑯的庇護外,另一個,她便明白地告訴他,到了建康后,她或許會扮成自家兄長行走,還請謝瑯為此事保密。

所以,謝瑯和謝廣等人,是早早就知道姬姒便是姬姒的人。不過,他們也一直謹守著當時的諾言,不曾向任何人泄露。

在謝廣嘰里呱里說個不停時,謝瑯站在那里,雙手負在背后,靜靜地看向被郎君們圍擁著的姬姒。

隔這么遠,隔這么多個人頭,他看不到姬姒的表情,也聽不到她的聲音。

只是,從那些郎君們熱切的,情不自禁地討好中,他卻能感受到,這時的她,定然是溫柔的,也許,她還在裝出那般弱不勝風的模樣,讓更多的人把憐惜的目光投在她身上。

這時太陽正好,溫暖的日光照在眾人的臉上身上,使得一切都鮮亮而快活。

這時,謝瑯聽到了姬姒的笑聲。

那笑聲很輕快,是他久違了的輕快。

不知不覺中,謝瑯提步向前走去。

他在經過離姬姒不遠的林間小道時,腳步略頓了頓,側過頭,他看向那張映照在明明滅滅的陽光下,那絕美寧靜的小臉,突然的,謝瑯又感覺到了那有點陌生,卻不是第一次出現的胸悶。

不過轉眼,謝瑯便提步向前走去。

當謝瑯走出山門時,所有的謝氏部曲已經匯聚,并追隨他而去。

轉眼間,謝瑯便出了山道。

載著謝瑯的驢車,沿著官道向著城外駛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謝瑯輕柔的聲音從驢車里傳了來,“阿廣。”

“在。”

“放出風聲,讓那些世族知道,姬氏女還與謝十八有聯系,讓他們死了那條想娶姬氏女的心!”

謝瑯的這個命令,不得不說出乎眾人的意料,一時之間,謝廣謝凈謝才等人面面相覷,直過了好一會,謝廣才湊過頭去,小聲勸道:“郎君,何不放手?”

也不知過了多久,驢車中,傳來謝瑯暗啞輕細的聲音,“再給我一點時間,再給我一點時間……”

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所有人都精疲力盡,在寺中用過早膳后,姬姒和蘭陵蕭氏先后上了回城的路。

驢車駛了一陣,在來到臨近建康的一條岔道口時,姬姒發現,那岔道處熱鬧極了。

那里駛來了一條由人和驢子組成的長龍。不過,這些并不是一支隊伍。他們有的做商旅打扮,有的明顯是單行客,足足五六百人,使得整個官道都熱鬧非凡。

轉眼間,姬姒一行人也成了這熱鬧中的一部份。

吳山寺的事,挺讓人精疲力盡的,這時的姬姒正在驢車中閉目養神。就在這時,她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歡呼聲。

姬姒起先還沒有在意,直到一句話傳入她的耳中,“姐姐,那青瑤郡主恁的可惡,她還沒有與姬大郎定下婚約呢,現在就橫成這樣,真是看了讓人惡心!”

青瑤郡主?這是哪里來的一個郡主?還有,那人說的,是青瑤郡主與姬大郎定下婚約?這么重大的事,她怎么一點也不知曉?

就在姬姒呼的一聲坐下,側耳傾聽時,外面,傳來了一個女子溫柔的聲音,“你急什么急?你不也知道她還沒有與姬大郎定下婚約嗎?雖說她這個宗室遠支之女,這次是第一個封的郡主,還是第一個被皇后娘娘召見的,可這并不表明她就能嫁給姬大郎。”

“可是可是,她們都這樣說……”

“那是她們在說,總之,這事你急也沒有用,姬大郎風姿秀絕,又是身負神通之人,陛下就算要為他賜婚,也不會完全不顧他的感受。”過了一會,那姐姐挺輕挺溫柔地又說道:“雖說你我不是宗室之女,可咱們的母親也都出自宗室。這一次皇后娘娘把我們都叫到建康來,就說明我們人人都有機會。現在最重要的是,你不能自己亂了馬腳。”

聽著聽著,姬姒已是目瞪口呆了!

她呆呆地想道:聽這姐妹兩人的口氣,皇后為了我的婚事,大張旗鼓地召來了不少小姑?

開始時,姬姒還有點好笑,還覺得外面的交談實在莫名其妙。可一轉眼,姬姒卻驚怔起來。她陡然發現,自己的那種空前絕后的神棍之才,站在陛下的立場,那是無論如何也要控制在手心的。而現在,皇宮里幾位成年的公主都許了人,皇帝想從宗室女或皇親旁支中挑選一些優秀的小姑培養好,再拿來籠絡或者說控制如自己這樣年輕才俊,那是完全有可能發生的事!

越是想,姬姒越是凜然。轉眼間,她想到了自己見過的那兩位可怕粗鄙,簡直能讓娶她們的駙馬能深切體會什么叫生不如死的公主,一時之間,直是激淋淋出了一身冷汗。

再然后,她又反應過來,便是這些宗室女并沒有那么可怕,她也不能娶啊,她是個女子啊!

于是,接下來的一路上,姬姒幾乎都是在愁眉苦臉中度過的。

陳郡謝氏。

遠遠看到那臉上堆著笑,在謝王氏面前恭恭敬敬著,卻又笑得很歡的貴婦,謝二十九詫異地問道:“那不是蘭陵蕭氏那蕭奕的母親嗎?她來找三嬸嬸做甚?”

回答謝二十九的,是一個管事,那管事低下頭,恭敬地說道:“回二十九郎的話,聽說是那蕭奕看中了姬氏女,想討她做平妻,蕭奕的母親是來探三夫人口風的。”

說到這里,那管事又笑了起來,他滿不在意地說道:“聽說蕭奕的親祖母蕭老夫人原是不同意的。不過那蕭老夫人正在吳山寺還愿,蕭奕的母親許是看到自家兒子好不容易對一個小姑動了真心吧?所以背著婆母過來詢問了。”

謝二十九卻沒有心思知道,這些事管事是怎么知道這么詳細的。他怔怔地站在那里,心思卻轉到了那一日,那一日,十八兄通過使詐的手段,把姬氏女騙上船,準備前往襄陽,然后,他那一晚,還在那里裝病騙姬氏女……

想著想著,謝二十九暗嘆一聲,問道:“三嬸怎么回的話?”

那管事回道:“三夫人自是求之不得。剛才三夫人還在跟婢女們說,最好今年那姬氏女就能嫁出去,只有這樣,才算免了后患。”

謝二十九聽到這里,卻不想再聽了,他衣袖一甩,淡淡說道:“行了,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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