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鸞令

第三百四十三章:秘密保守者

第243章秘密保守者

天色昏暗時,月上柳梢頭,四處透著靜謐,是難得的一派安詳氛圍。

秦昭的別院是沒人會來的,京城的人也大多都知道,廣陽王殿下有個怪癖,別院從不許任何人踏足,即便是廣陽王妃都不行,乃至于元樂郡主在王府那樣受寵,也不行。

據傳言所說,早在別院剛剛建成的那年,也就是十六年前,陛下曾有心到這別院一游,卻被廣陽王殿下婉言回絕了,陛下那時倒也沒生氣,只是聽來好奇,再三的追問了理由,廣陽王殿下卻都只笑而不答,過后也就不了了之,但是從那之后,就再沒有人提起過,要到這別院看一看這樣的話了。

秦昭叫鄭歸把胡澤霖暫且安置妥當,又叮囑過不許胡澤霖四處走動,令單派了四個平日在別院服侍的奴才去服侍他,實則算是監視著,防著他不知事兒,到處亂走,沖撞了。

鄭歸聽了他的吩咐,領著胡澤霖退了出去,等把人給安置好了,再回來尋秦昭時,他已然不在前頭的小院兒里了。

這時辰……鄭歸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轉,閃身出了門,從月洞門穿過時,腳尖兒方向一轉,往左手邊兒上的抄手游廊邁了過去。

這一處抄手游廊的盡頭處,連著的一座涼亭,亭下有水流成溪,隱約瞧著源頭是要一路通到了別院外去的,鄭歸看著涼亭上四下無人,便徑直步了過去,又往前走出去有一箭之地,一座兩層高的小樓閣出現在他眼前。

這小樓上沒有匾,換句話說,是沒有定下名字的,環顧這別院各處,唯獨這一處是例外。

鄭歸看著一樓半推開的門,深吸一口氣,提了提那股子勁兒,猶豫了須臾,提步邁了進去。

他進了門,一眼就看見了秦昭盤腿坐在東暖閣的地上,身邊四散的紙張,分明上面素筆丹青,鄭歸呼吸一窒,便不敢再往跟前湊了。

秦昭過了很久回了神,把手上的那一張又放到一旁,動作很是輕柔,像怕傷了那丹青,更怕傷了那畫中人一般。

他側目回過頭來去看鄭歸:“安置妥當了?”

鄭歸頷首應個是:“在三進院兒,吩咐了四個得力的奴才陪著呢,不會叫他四處走動,更不會叫他沖撞了什么,而且胡澤霖看著也是個有分寸的人,從前他在京城,也知道您的別院是不許人進的,他會老實。”

“他是會老實,這么多年,也讓嚇怕了。我估摸著……”秦昭話音一頓,指尖兒不自覺的又撫上了身旁的丹青畫紙,“他當初應該想過回京城找我,想叫我幫幫他,但他怕魏業派人圍追堵截,只是剛才這話也懶得問,問了,也不大有必要。”

鄭歸心說是不大有必要,現在糾結這個也沒有任何的意義,不管胡澤霖在過去的十四年里有沒有想過回京城求助于殿下,總之他都沒有這樣做,一直到十四年后的今天,殿下派人四處打探,找到了他,才把他帶回京城,帶到了殿下的面前來。

“但是殿下,即便現在咱們去調查齊娘的出身來歷,也并不能證明什么。湖州的那些傳言,現而今想來,根本就是言有所指,當年在京城發生的事,知情人甚少,可連胡澤霖如今都知道,您和孫夫人之間……”鄭歸不敢說下去,也怕周圍放著這些孫夫人的丹青畫像,他又會勾起殿下的傷心事,是以稍頓了頓,“所以殿下,只有見到齊娘本人,聽她親口說出魏家的秘密,不然咱們都是一頭霧水,只能自個兒在這兒亂猜。”

這一點,秦昭又何嘗不知道呢?可是如何見到齊娘?總不至于說,大張旗鼓的跑到齊州去,那樣一來,豈不是真把魏業給驚動了?

在秦昭的心里,不單單是想不驚動魏業,還有魏鸞和黎晏他們,從一開始他就是想要暗中去調查,任何人也不想驚動。

他能聽得出鄭歸話里話外的意思,要見到齊娘,也不是一點法子都沒有,鄭歸無非是想叫他托了黎晏,只要避開了魏鸞就是了,黎晏好歹也經歷過事兒了,這回湖州一場風波,從送回來的消息看來,他處理的也還算是不錯,至少一步步的,把案子料理干凈了,外頭的風言風語,如今也漸次平息了。

“鄭歸,把這一切告訴黎晏,你覺得合適嗎?”他抬了抬眼皮,“要托黎晏的法子見齊娘,按著黎晏的性子,他會追根問底,他要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這時候我們找上他,他一定對過往的一切存疑,那你告訴我,我是應該告訴他,還是應該瞞著他呢?在黎晏面前扯謊是不上算的,黎晏那個孩子……”

他一面說著,一面失笑著搖頭,低頭去看那丹青,畫中人面容姣好,實在算得上人間絕色,安安靜靜的待在那紙上,就像是個乖巧的孩子,是那樣的美好。

秦昭的笑意越發濃烈了,嘴角的弧度也越發大:“黎晏那個孩子,從小就聰明的很,所以他會喜歡魏家阿鸞,而不是看上了令歆。”

鄭歸一時忍不住想要扶額。

他真是很少和殿下談起這些事兒,不管怎么說,秦令歆都還是王府的郡主,這種事兒,不好拿來說嘴的。

郡主從小到大也沒吃過虧受過委屈,就唯獨在齊王殿下這里吃了癟,且齊王殿下又是怎么樣都拉不回頭的,他怎么敢在殿下面前提這些?魏家二姑娘于殿下而言,或許有些愛屋及烏的心思在里頭,可再怎么說,也比不上親生的閨女來的親。

鄭歸是真的沒想到,到今日,殿下會提起這些事兒……

“殿下,說這個做什么呢?”他尷尬的咳了兩聲,“郡主自然也有郡主的好處。”

秦昭仍舊在笑:“她當然有她的好處,只是不適合黎晏罷了。黎晏生來尊貴,高高在上的人,受不了令歆這種脾氣和性子的。你如今瞧著令歆追著黎晏身后,好似什么都甘愿為黎晏做,連遠赴齊州去見黎晏一面這樣的事兒,她都干了,真是不怕丟人。可你瞧著吧——”

他拖長了尾音,左手撐在膝蓋上要起身。

一直到這時,鄭歸才湊了過去,上了手扶他。

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昔年殺伐身上又有不知多少的舊傷舊疾,雖說后來在京中養的不錯,但這樣子在地磚上久坐,總歸也不是什么好事兒。

果不其然,鄭歸剛扶住了人,就感受到秦昭身形打了個晃。

他苦笑出聲來:“這地方能坐的地方那么多,您真要守著這些丹青去回憶舊人,也不必非要坐在地上不是?到底如今上了年紀了,怎么還像是拿自個兒當年輕時候那樣呢?”

秦昭噙著笑,沖著他擺了擺手:“沒事,就是盤著腿坐的久了罷了。我且說呢,令歆呢,也就是如今沒把黎晏握在手上,要說將來有那么一天,黎晏對她死心塌地了,她一定不是現在這幅姿態和模樣,翻臉不認人,她可干得出來呢。”

鄭歸唷了一嗓子:“您這話說的,咱們郡主倒成了會吃人的兇悍似的。您說咱們郡主生的那樣的容貌,出身又是一等一的好,性情又不是十分刁鉆古怪,要配什么樣的人配不上呢?也就是齊王殿下古怪得很,打小咱們郡主黏著他,他愛答不理的。”

“這才是黎晏了。”

其實秦昭心里明白得很,黎晏那種出身,怎么會同令歆走到一起去呢?他自己也會明白的,令歆真跟他走到一起去,會變成什么樣的情況,所以黎晏從頭到尾就沒有考慮過令歆,哪怕在所有人的眼里,黎晏這位尊貴的齊王殿下,和令歆這個廣陽王府的郡主殿下,都是天下無雙的絕配。

秦昭握了握鄭歸的手,是用了十足的力道的:“說實在的,我真不想去驚動黎晏。我要是想要扯謊糊弄過去,那是不可能的,但你要讓我把當年在魏家發生的一切告訴他……”

說來難以啟齒,雖然他從來都不覺得,那段往事是不堪的,可真要他把那些事情拿到一個晚輩的面前去說,他無論如何,也開不了這個口。

鄭歸空著的那只手,略一抬,反手撓了撓后腦勺:“可是殿下,要見到齊娘,要弄清楚當年究竟在魏家發生過什么,您只能這么著……不然還能怎么樣呢?咱們走一趟齊州,見一見魏業,叫他把齊娘交出來,光明正大的去調查魏家的秘密嗎?”

秦昭知道他這是在說笑,略想了想:“還是先查一查她的來歷吧,總感覺這個人和楊氏有些關系,不然楊氏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齊娘。你去想一想,在那種情況下,齊娘如果不是楊氏極信任的一個人,她可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齊娘的身上嗎?”

果然鄭歸一愣,旋即便搖頭說不會:“她將死之人,見到胡澤霖的時候,一個字都不愿意吐露,畢竟胡澤霖當年在魏家小住過,而之后又流亡那么久了,京城頻繁出事,楊氏也未必不知道,所以她完完全全可以告訴胡澤霖,魏業極力想要掩藏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可她沒有這樣做——”

鄭歸倒吸口涼氣,仿佛眼前的那一團迷霧慢慢的散開了去,他好像一下子看明白了這件事。

為什么在秦昭的口中,會說出楊氏極其信任齊娘……

最開始胡澤霖說的時候,他真沒有太在意,只是一時間又想到那會兒楊氏的大兒子說,楊氏在臨死之前,口口聲聲念叨的都是齊娘。

她叫齊娘……她在臨死之前還在叫著齊娘的名字。

“她是在給胡澤霖指路,也是在考驗試探胡澤霖到底敢不敢這樣跑到齊州去,如果胡澤霖不敢,那胡澤霖也未必真的要為自己洗掉這么多年流亡的委屈。”他又吸了口氣,稍稍頓了須臾,“楊氏其實已經是明明白白的告訴了胡澤霖,想解開這一切的秘密,就去齊州,就去見齊娘。殿下說的不錯,楊氏極其信任齊娘,她篤定在半年時間過去之后,齊娘仍然愿意為她們說話,愿意把孫夫人的委屈,還有孫夫人當初的那些遭遇,以及魏業的心狠手辣,一一的告訴世人……這么想來,齊娘如果不是孫夫人和楊氏的心腹之人,便不會有這樣堅定的心態。”

秦昭肅容,斂去了面上的笑意:“是,而且先前我不是和你提起過一嘴嗎?你說魏業已經殺了那么多的人,為什么一直到現在為止,他都不去動一動齊娘?”

這話他是說過,鄭歸也記得,而且也一直感到疑惑和茫然。

喪心病狂的人,還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來的呢?殺一個齊娘,值什么的?

魏業當初害死那么多的人,不是也都不留痕跡嗎?他早就習慣了殺人,殺人不眨眼,要不動聲色的把齊娘處理掉,魏業一定做得到,更何況現在的齊州,還有誰家風頭蓋得過魏家?魏業究竟怕什么?

“那您覺得……”

他很適時的收了聲,留足了余地叫秦昭去開口。

秦昭早松開了他的手,也已經挪到了官帽椅上坐下去,整個人靠著椅背,卻并不顯得如何放松。

鄭歸斜著眼打量過去,入眼反而是秦昭面色凝重。

他猶豫了下,有些話在舌尖兒上過了好幾過,到底還是咽回了肚子里去,只是輕聲叫殿下。

秦昭幾不可聞的嘆了聲氣:“只是覺得,也許除了齊娘之外,還有什么人是知道魏業的秘密的,而魏業也知道,只是不清楚那個人是誰,又在什么地方。我想來,除非是齊娘早就同魏業交過底,更或許,魏業在很多年前是對齊娘下過手的,只是齊娘機警,躲了過去,之后便找上了魏業去攤牌,一旦她出事,魏業的秘密就會公之于眾,所以魏業怕了,或許魏業也努力過,但徒勞無功,所以慢慢的他也就放棄了,只能那樣供著齊娘而已,不過這樣想來,這么些年,他應當都會把齊娘盯的死死地,就怕她同外面的人接觸,把她知道的那些話說出去,尤其是……陳年舊人!”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