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鸞令

第三百六十七章:不識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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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起了殺心

秘密被識破了,王羨心中便只余下慌張二字,她想到過無數種的可能性,甚至是哪一日她立了功,陛下要在朝陽殿見她,當場識破了她,她都想到過,可唯獨沒有料到,有朝一日,跟著崔長陵到外頭辦案,叫個不相干的女郎,且是這般出身的女郎,一眼看穿了她……

王羨上下牙齒打著顫:“明明有那么多人……”

“是啊,有那么多人見過女郎,您也入了廷尉府,那地方可不是等閑之輩進得去的,混日子是不成的,都是些有真本事的人。”顧盼仍舊噙著笑,仿佛在說著別人的故事,而分明是她揭穿了最不該揭穿的真相,她卻恍若無事發生一般,聲兒一味平平的,“您見過了那么多的人,也跟著令君人前行走,甚至于,您連名滿天下的溫夫子都見過了,可從沒有人能夠識破了您的身份,從沒有人看出您實則是個女郎,怎么到了我這兒,就不成了呢?”

顧盼揚聲反問了那么一句,倒引得王羨側目過來。

她所見,王羨滿面悵然,滿眼又都寫滿了困頓和迷茫,而更多的,是王羨臉上那濃郁化不開的焦慮和慌張。

她再順勢去看崔長陵,卻發覺崔長陵由始至終都是鎮定自若的姿態。

顧盼略擰眉:“女郎您聽漏了吧?我方才說了,我這八年間,所學的、所見的,本就與那些人不同,所以一見了您,便覺得怪得很,再細細打量,自然看得出端倪。當然了,那些人同您相處,忌憚您是王家的‘小郎君’,忌憚您是令君的得意學生,更忌憚您是天子面前的新貴新寵,即便天子未曾見過您,可恩典那種重,誰敢怠慢了您?日子一天天的過,從來也就沒有人敢去想,建康城中風頭無兩,無人可與之比肩的太原王氏小郎君,竟是個女嬌娥。您說,還有誰懷疑您?”

其實是有的。

王羨猛然想到了郗衍之。

他三番五次的糾纏不清,甚至于為這個挨了打,幾日下不了床,臉也丟盡了……

郗衍之當初便是諸多試探,以為她是個女郎,更有甚者,他連明面兒上也不遮掩,嘴上就徑直帶了出來,雖說是試探,可總歸這樣的話,他是說過的。

她許久不開口,顧盼看來有趣極了,見她眼神閃躲,立時便明白了,挑著音調咦了一嗓子:“建康城中還有這樣的人物,真敢懷疑您的身份吶?”

王羨怔怔的,早六神無主,被這樣揭穿,等待著她和崔長陵的,等待著他們王家的,又會是什么……

她哪里還顧得上去回顧盼的話,一時間也忘記端足了氣勢和架子去威脅哪怕是恐嚇顧盼,叫她最好永永遠遠的閉上嘴,死守著這個秘密。

如今的顧盼,命不過如草芥而已,在他們這樣的人跟前,至少是這樣的。

可也許是王羨生性善良,也許是她真的忘記了自己的出身,她沒了主意,下意識的抓崔長陵的衣角,又側目過去,只是一言不發,連叫他一聲都忘記了。

崔長陵是心疼她這樣的,于他而言,根本就沒有那么嚴重,王羨不過是上了顧盼的當而已。

他定睛望向顧盼,沉了沉聲:“你想要什么?”

顧盼高高的挑眉:“令君又是什么意思?”

“顧盼。”他咬著牙,反手拍了拍王羨手背,卻未曾把自己的袖口抽回來,“你看穿了十一娘的身份,如果想要告發,想要我們沒好果子吃,不會當面說出來,只會暗暗記下,轉頭到外頭去散播。事關我,事關一位朝廷新貴的小郎君,坊間百姓一定十分感興趣,傳言便會愈演愈烈,早晚傳到蕭佛之他們的耳朵里,而他們又勢必會鬧到御前。這事兒或許沒證據,聽來簡直像是無稽之談,可陛下但凡起了疑心,就會查,要不是,那也不過一場鬧劇而已,與你也不相干,可要是,倒霉的便是我們,還有太原王氏。”

崔長陵翻了翻眼皮:“你不是為了針對我們,所以,你想要什么?”

顧盼終于斂去的笑意,端的一本嚴肅正經的模樣:“令君真是大智,女郎到底年輕,還得歷練,才會叫我三言兩語嚇唬住,雖說是跟在令君身邊兒學本事,可眼下看來,女郎連您的皮毛,都沒學到。”

王羨一直在豎著耳朵聽他們說話的,見顧盼這樣松了口,她自然長松了口氣。

可冷靜下來去想顧盼的話,她說的原是極有道理的。

遇上了事兒,她只會下意識便慌了神,尋求旁人的幫助,從前是家中父兄,如今是身邊的崔長陵,她一直都說自己想要獨當一面,才能與崔長陵比肩,可一切都是空談罷了,一旦出了事情,她便立時原形畢露,無所遁形,連自己都騙不了自己。

王羨神情有些黯然,崔長陵也許早就發現了,可他什么都不說,只是看著她徒然做著所謂的努力。

他是愛她的,也是寵極了她的,她每每叫囂,他還總是順著她往下說,甚至曾經為此同她道歉,但事實上,從頭到尾都是她在胡鬧。

如果不是顧盼今日鬧了這么一出,王羨或許還不能看清自己究竟是個什么人。

她深吸口氣,慢慢的收回了手。

崔長陵一向知道她心思單純,更曉得這丫頭在他的事情上總是心思太重,一直覺得她配不上他,今次叫顧盼這樣說到臉上,她心里頭一定不受用了。

只是眼下崔長陵并不好當著她去訓斥顧盼,且那樣的訓斥看起來毫無理由,畢竟顧盼所言……顧盼說的,也不是捏造出來的,她的確就是這樣的表現,他堵不上顧盼的嘴,自然管不了旁人怎么說。

他想去握住王羨的手,給她安慰,可他也不能。

崔長陵臉色難看:“我在問你,到底要什么,你顧左右而言他,便是無所求了?”

顧盼聽來崔長陵的語氣很不好,那不是嚴肅的口吻,而是帶著七分陰沉,聽的人心下悵然,又沒由來生出三分恐懼感。

她下意識望過去,一時以為自己看錯了,崔長陵的眼中閃過的陰鷙,還有他周身迅速斂去的肅殺之氣……這個人,為她說王家女郎的幾句話,起了殺心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自怨自艾

顧盼在過去的八年時間里,見過太多的人情冷暖,男歡女愛,其實往來花想樓的那些男人們,從不會有太多的感情留給她們這樣的人,而那些男人們,大多是沒有心,更沒有感情的。

只是樓里的姑娘們命數不濟,也曾有過遇人不淑的,她見多了,也聽多了,男女情愛之間的那點子事兒,她多多少少也看得明白。

眼下崔長陵與王家這位女郎……

顧盼抿了唇角,似笑非笑的,連先前的懼怕也都忘到了一旁,哪里還有驚懼的心。

幾句話叫嚇唬住,崔長陵就動了殺心,這樣的袒護,實在世間少見,怕是他王家的郎君們站在這兒,也沒有這樣厲害的模樣,偏崔長陵一個不相干的假夫子,倒這幅做派,說出來人都不信,這哪里會是堂堂崔不問做的事情。

可他就是這么做了,毫不掩飾的,當著自己的面前,把維護和憐惜全都寫在了臉上。

顧盼深吸口氣,鼻尖兒抖了兩抖:“自然不是無所求的。”

她淡淡的回了一句,視線從王羨身上挪開:“我這樣子揭穿王家娘子的秘密,像極了不要命的作為,若無所求,我怎么敢當著令君這樣做呢?”

她揚聲又反問,多少帶著些陰陽怪氣的語調,崔長陵聽來便直擰眉,不愿同她兜搭這許多:“說吧,別叫我再問上第三遍。”

他的耐心幾乎被消磨殆盡,顧盼自個兒也能真切的感受到。

她掖著手肅了肅,稍稍往后退小半步,蹲身禮下去:“來日無論令君查到什么,我這一條命,死不足惜,只是我的姊妹們,命途多舛,無辜可憐,還請令君心存善念,憐惜她們,好歹給她們一條生路。我不敢求令君來日將養她們后半輩子,可總要給她們個活命的出路。”

她是拼著一死的心,到他面前告發此事的。

崔長陵喉嚨一時發緊,又不免高看她兩眼,雖然不滿她先前所作所為,覺得她有意嚇唬王羨,可這個女人……不,她也只是個十六歲的孩子而已。

歷經了世事滄桑,看淡了生死榮辱,她想做的,只有報仇,要秦王與秦王妃不得善終,而她要的,是她一眾姊妹能得貴人庇護。

這襄陽城中,如果說還有什么人,能夠庇護她的姊妹,便也只有他了。

王羨眼窩一熱,也是因見了顧盼這樣的舉動,大抵明白過來,她不是為了揭發自己,看穿了這個秘密,又當著他們的面兒說出來,只是為了同崔長陵做這個交易而已。

其實顧盼的心還是熱的,即便是八年間在花想樓飽受摧殘,她的心,依舊是熱的。

她的那些姊妹,依她所說,死的死,傷的傷,余下的出了樓子,叫人贖身回去,過上平淡的生活,或許也有不順心的時候,可總歸不再提心吊膽,能安生過日子了,便像她的六妹一般。

顧盼今日所告發之事,來日一旦鬧起來,這些人,一個也跑不了,不管最初他們有沒有造反謀逆的心,可上了宇文聰和宇文擴的賊船,就再難下來,少不了為他們出謀劃策,更免不了為他們盡心盡力,哪怕是什么也沒干過,真鬧到御前,陛下也未必聽他們分辨,到時候天子雷霆之怒,抄家滅門,身首異處。

他們是死不足惜,但顧盼終究憐惜她的一眾姊妹,好不容易得來了安穩日子,即便最初是那樣不堪的,可她們這樣的人,還能堂堂正正的活著過日子,就已經太難得。

她在害怕——怕天子之威不減,連帶著她們這些無辜的人一并懲處,更怕就算陛下不降罪,饒過了她們,她們還是過不下去。

昔年秦王遠走涼州,元長庚還不是一樣在廷尉府中為難荀況,幾次三番給他使絆子,叫他下不來臺。

再像河東柳家這樣敗落,秦王妃不照樣敢背地里為非作歹,毫不收斂嗎?

這世道本就如此,站在權利頂端的這些人,背后的勢力總是錯綜復雜的,陛下能處置一個兩個,甚至也能發落十個八個,可難道全都一鍋端了?

當初瑯琊王氏伙同廢王謀逆,河東屯兵,那都是鐵證如山的,但又如何?先帝那樣雷霆手段的一個人,不照樣也只殺了一個王家郎主,將王家的宗子罷出朝堂,永世不得再入建康,如此也就作罷了嗎?

王羨捏著手心兒:“夫子……”

崔長陵知道她心軟,也曉得顧盼的擔憂無不道理,他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原本對顧盼姊妹就有憐惜,方才的肅殺,也不過是顧盼先做錯了事,惹的他差點兒發了性兒而已。

于是他一擺手,打斷王羨的話:“這本不必你求。一則你首告有功,二則你們姊妹原就無辜。秦王妃將你們從河東接走之時,你們都還只是孩子而已,哪里曉得什么朝堂政局,又哪里懂得什么天下江山,不過為了活著,不得不聽她的安排罷了。至于后來的事情,即便你們姊妹成了秦王與襄陽往來聯系的一種手段,可那也與你們是無關的,便是將來鬧到陛下跟前,陛下也不會不體諒。至于你怕的另一宗事——”

崔長陵略拖了拖音,眼看著顧盼的眼中閃過希冀和期盼,他無奈的搖頭:“我既知道了這樣的事,就不會放任你一眾姊妹不管。你們為報仇告發此事,我想她們同你一樣,都是愿意豁出去一切的,我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不會看你們來日受苦。顧盼,不單是她們,還有你。你不用再說什么死不足惜的話,你爺娘生下你,從來不是為了叫你自怨自艾的,你既提著一口氣,在襄陽籌謀了這么多年,有本事今日走到我面前告發他們暗地里的齷齪,你是個好好樣的女郎,如何是死不足惜呢?”

王羨在一旁聽著,長松了口氣,這才是她認識的崔長陵了。

顧盼眼眶也是立時便紅了。

她被人輕賤了八年之久,已經有太久太久,沒人與她說過這樣的話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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